“坐。”綠川在波本面前放下一瓶沒開的礦泉水,試圖在家裡找回主場作戰的自信。
但很可惜,他也隻在這個家裡待了兩個晚上,翻找礦泉水的時候甚至心裡沒底。好在這個世界的綠川也是綠川,他們都把礦泉水放在了廚房的挂櫥裡。
礦泉水的旁邊還放着一摞紙杯,盡管綠川永遠不會用到它們,但它們存在的意義不是被使用,而是為生活僞裝出一份日常感。
綠川倒是也可以為波本煮一杯茶——就看後者敢不敢喝了。
波本連礦泉水也沒動,毫不客氣地在綠川家裡東翻西找起來。
書櫃頂、鞋架後、茶幾底……
“别看了。”綠川站在客廳與廚房的隔斷之間,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抓着它的手肘,“如果你在找監聽或者監控的話,沒有那些東西。我檢查過一遍了,所以有什麼話,你盡管說。”
波本收回在茶幾下摸索的手,抱起胳膊看向綠川。他臉上的笑容收起來了,冷着表情時,先前那股危險的氣息反而像是消散了,顯得平和許多。
也許是屋裡裝了暖燈光的緣故。綠川想。
“我們得談談,綠川。”波本坐回沙發上,額前的劉海投下一層陰影,“不,景光,hiro。”
……
琴酒你看,我真的抓到卧底了诶。
綠川在心底幹笑兩聲,暗道這次是真的引狼入室。條子,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條子,以至于他身邊似乎所有人都是條子——哦,除了琴酒和貝爾摩德,這兩位從綠川初入組織起就是一個童工加一個長期工,身份還是很有保障的。
手機放在牛仔褲的口袋裡,綠川将它拿出來,然後——
“沒用的。”
一把小巧的左輪出現在波本手中,上了膛。
“我剛剛在屋子裡粘了一些微型炸彈,國外的新研發,威力不可小觑。一旦我發現你對外傳遞消息,我就會引爆它們。我不一定毫發無損,但你,”波本輕輕擡了下手中的左輪,“一定會死。”
不是。
綠川想問問這個世界原本的自己,你跟波本真的熟嗎?不熟的話,他至于自爆身份跟你對峙?熟的話,他何必動用槍和炸彈來防備你?
好吧,也許是防備“我”。
在波本奪命飚車甩開組織的跟蹤後,綠川毫不懷疑這個條子——或者這個瘋子——能拉着他用命換答案,事後還能編出一套邏輯完整、時間線合理的說辭來圓自己的故事。
綠川不懂。綠川表示他從沒搞懂過這些條子。
他把手機放在茶幾中央,坐到了波本對面。
“好,我們談談。”綠川道。
他試圖分析波本的思路。
首先,距離波本見到綠川已經過去了兩天有餘,而前者直到現在才剛剛發難,證明他要麼太忙,要麼花了一些時間來調查綠川是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結合波本對他的試探來看,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綠川在一定程度上沒有露出明顯破綻,還沒顯眼到仿佛搖着大旗呐喊“我不是你們原本的朋友”的程度。
再怎麼說,這個世界的綠川也是綠川,即使命運不同,某些本能與習慣也不會改變。
既如此,波本的懷疑應該建立在綠川不是被人掉包,而是發生了某些意外,緻使他忘記了波本的基礎上……
不對,怎麼越聽越像失憶。
綠川恍然理解了昨天松田與伊達航的思路。原來如此,這個推論确實順理成章,能夠完美解釋一切現有狀況。
那麼,就朝這個方向引導波本?
疑問在綠川的腦子裡轉過一圈,最終被他點頭通過。決定了——他現在就是失憶的“綠川隆一”,對條子啊卧底啊反水啊一概不知,三天前清醒過來時就在組織裡老老實實地做狙擊手,因此下意識地認為這就是自己的職業。真假摻雜,謊言才不會被輕易揭穿。
對面,波本好整以暇地倚在沙發裡,手臂放松,仿佛忘了手中還握着一把左輪似的,但槍口仍然對着綠川。
“想好了嗎?”
金發黑皮的青年微微偏頭,無辜而輕柔地詢問道。
“你以為我在想什麼?”綠川不動聲色。
“想一些……用來欺騙我的借口。”
真聰明。綠川心道。不過——
他不會因此露出馬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