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則替他打開了掉落的燈泡,擋住濺起的玻璃碎渣,臉頰上被劃過一道新鮮的血痕,垂眸,不和他對視。
貓尾巴顫顫地垂在地面上,貓耳朵也成了飛機機翼的形态。
意外發生得突然,年令儀懵得很。
他盯着裴知則的手臂,連自己怎麼被扶起來、推着出教室的都不知道。
老師讓他們去校醫室,然後開始給學校設施的檢修人員打電話。
裴知則率先邁步,臉上情緒沒什麼起伏,好像受傷的不是他。
年令儀跟在他身後走,目光落在面前這人傷痕累累的手臂上,回想起昨晚陳善文說裴知則回避承認他倆以前認識的話,心底難過和歉疚的情緒交織。
憋半晌,實在忍不住,他小聲道:“對不起。”
這話讓裴知則回頭看向他。
沉沉的目光落在年令儀的臉上。
“是我害得你受傷了……裴知則,對不起。”年令儀低着頭,滿臉内疚,伸手想拉他的手臂,又在觸碰之際收回手,“給你添麻煩了。”
都怪他的黴運。
“不是你害的。”裴知則淡淡說。
年令儀擡頭看過去,垂在身側的手握成緊緊的拳頭:“可是你不救我就不會這樣了,不是嗎?”
“不救你你會進醫院。”裴知則垂眸,和他對視一秒後别開臉,擡手揉了下有些發熱的耳尖,“不必自責。”
“可是……”年令儀還想據理力争。
怎麼不自責呢?裴知則受傷确實是因為他啊。
沒等他“可是”出所以然,裴知則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音:“年令儀。”
突然被連名帶姓地叫,年令儀微微怔忪:“嗯?”
隻見面前的人表情平靜,紅着耳朵直視他的眼睛:“如果是你,你會眼睜睜看着我被砸嗎?”
“當然不會!”年令儀馬上說,“我們是朋友,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你受傷?”
話音落下,裴知則的目光從他臉上挪開:“……所以别自責。”
話有道理,年令儀被說服了。
視線來回看,最後還是擡起來落在裴知則頭頂上方的貓耳朵上。
“等等,”他突然想到什麼,表情一掃陰霾,“裴知則,你剛剛沒有否認‘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咦,别走啊,”見裴知則突然加快腳步,年令儀趕緊跟上去,“裴知則,我們還是好朋友,對不對?”
裴知則頭頂上的貓耳又呈機翼狀了,他把話題扯開:“你昨晚有話對我說,是什麼?”
“啊。”這個問題讓年令儀愣了下,他想了一下昨晚,燈紅酒綠,頭暈,父親不斷發來的信息,還有裴知則不再回複的消息,以及并不熟絡的态度。
其實當時想要說些什麼的心情在酒醒和睡醒之後已經煙消雲散了,這會兒提起,年令儀想了又想,也隻是笑笑說:“有點忘記了。”
裴知則看他一眼,貓耳動了動,沒再說話。
年令儀看一眼裴知則頭頂,也轉移話題:“那你又是什麼時候這麼熱衷cosplay了?”
“……”這個問題讓裴知則下意識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貓耳朵。
他蹙起眉看向别處:“……這不是cosplay。”
“啊,那是什麼?”年令儀頓時好奇起來。
“不知道,自己長出來的。”想到這個裴知則就無語、心煩。
他昨天研究了一個晚上人為什麼會長出貓耳,研究到淩晨三點,卻崩潰地發現沒有任何東西能給他答案。
“這是真的?!”年令儀驚訝地捂嘴,“怎麼可能?我能摸一下嗎?”
沒想到自己的夢居然能成真……這也,太讓人意外了!
“不然怎麼會動?”裴知則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闆着臉松開自己的貓尾巴。
都不等年令儀伸手,那貓尾巴靠近他,就跟互相吸引的兩個磁極靠近一般,主動地纏上去了。
年令儀震驚得說不出話:“我的天呐。”
這居然是真的嗎?
沒等年令儀反手摸,那尾巴又被裴知則扯回去,捏在手心裡。
“我控制不了它。”他冷冰冰的臉上浮起顯而易見的不爽,頰上飛着一抹紅。
“碰到會有感覺嗎?”年令儀又問。
他昨晚是不是還拎着這尾巴跟陳善文展示來着?
“……有,”裴知則說,“所以别碰。”
“啊,好的,”年令儀吐了吐舌頭,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看着裴知則感歎道,“不過好神奇啊,這簡直和動漫裡一樣。”
裴知則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癱着臉往校醫室邁步的幅度更大了。
年令儀跟在他身後,打量的目光沒停,也沒停止發問,試圖和裴知則再多聊兩句:“别人也能看見嗎?你以後每天都要這樣生活嗎?會不會不方便……?”
他就這樣看着裴知則的臉色被自己越問越臭,于是話音也隻好越來越小,最後到沒有。
閉嘴的時候,裴知則瞥過來一眼。
年令儀一看他看過來,馬上表示友好地笑笑,甚至指了指裴知則手臂上的傷,讨好道:“我給你呼呼?”
“……不要。”裴知則想也不想就拒絕。
裴知則的模樣冷冰冰的,眉宇間似乎還有因為身體異樣而顯出的不爽。
收回目光的時候,年令儀卻看見這人耳朵意外地紅得過分。
“我不多問啦,你别生氣哦。”他湊過去,小小聲地道歉。
裴知則沒馬上答話,冷哼了一聲。
自顧自走着,過了好久,才開口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别人看不見,就你能看見。”
突如其來的回答讓年令儀愣了下。
他想起來自己昨晚讓陳善文看裴知則貓耳時那人的反應,有點相信了,作出一副驚喜的神态說:“我這麼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