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怒聲:“離家出走?能耐了你!”
年令儀看着身旁的堂弟掙紮無果,被扇了兩耳光後,紅着臉滿是憤恨地讓大伯揪着領子往外走。
打鬥過的包廂内頓時一片狼藉。
堂弟和大伯吵架的聲音回蕩在耳旁,餘光裡,角落站着他嚴肅的父親。
年令儀低着頭,捏緊自己關節生鏽的拳。
他心疼年豈弟,又仿佛身臨其境地回到高中那無數個千篇一律的夜晚,把自己捆在原地動彈不得。
“别這樣對年豈弟。”他小聲說。
但話似乎并未傳入父親耳中,男人沉聲開口,如雷霹靂:“你跟我過來。”
年令儀看他一眼,很快又别開臉,沒動。
父親橫眉,語氣更加嚴厲:“過來!聽不見嗎?”
年令儀不情不願地跟在父親身後走出去。
過路兩側是網吧内網瘾少年的注目禮,父親在前面走着。
“讓你打電話跟豈弟說兩句,你直接跑回來做什麼?”男人訓斥道,“不要總是讓這種家長裡短的事情耽誤學業,沒你來,我和你伯伯也能找到豈弟!”
“還有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在學校跟人打架了?”他指着年令儀的臉問。
“……摔的。”年令儀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回答。
“又走路看手機了是吧?”父親馬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跟你說多少次走路就好好走,你看看摔成這樣,好看嗎?小混混似的,還染個黃不拉幾的頭發!你是去讀書還是去混日子的?學生就得有學生樣,你看看你們學校的孩子,誰跟你一樣染發燙頭?”
接下去的話不出意料全是關于學業的,什麼刷績點、考研、考公,還有未來的就業。
那些年令儀從初中開始就聽,耳朵都聽起繭子的話。
他遊魂一樣跟在父親身後,臉上身上原本已經不疼的傷因為父親的提及而突然又有了些疼痛感,但對于那些訓斥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看年令儀無動于衷,男人本就不滿的情緒一下爆發了,卒然上手用力拽了下年令儀的領子:“诶,我跟你說話呢,聽不見嗎?!”
年令儀低頭拿手機正打車,被猛地一拽,一個不穩,手機“啪”地掉到地上。
手機殼上瞬間多了被石闆路摩擦過的糙痕,膜也裂了。
他有點忍不下去。
沒有分寸感的父親還在粗魯地扒拉他的衣袖。
“走路不看手機就不能摔嗎?不小心摔倒了我能怎麼辦,為什麼這也要說我啊……”年令儀甩開父親的手,撿起手機,用衣袖擦着屏幕上蹭到的灰,“是你們打電話來讓我勸勸年豈弟的,我為了坐動車跑回來還爽了朋友的約,這也有錯嗎?你——”
“啪!”臉被瞬間打得偏過去,年令儀歪頭喘氣,看着眼前街道邊上的綠化,眼淚就這麼奪眶而出。
其實他讨厭在父親面前哭,因為這個人不會在乎任何形式的示弱。
可真的情緒上頭,又控制不住自己。
“你……讓你勸弟弟,讓你耽誤自己上課了嗎?你還記得今天禮拜五嗎?!滾滾滾,趕緊滾回學校去!”父親甩手,喘着氣,似乎也在反應自己的舉動,但語氣是氣勢十分強烈的不快,“看見你就煩。過年的時候這個頭發要是不染成黑色就别回家來,這打扮跟外面那些雞啊鴨的有什麼區别?”
“染個頭發而已,幹嘛要這樣說我?”年令儀忍不住拔高音量。
架吵到這,網約車正好到了。
不給父親再動手和唠叨的機會,年令儀丢下一句“我今天根本沒課”,立刻坐上去關了車門,離開。
“沒課不能去圖書館嗎?你心裡還有學習嗎?不學無術……”父親的罵聲遠遠傳來,還能隐隐約約聽見,很快又模糊了。
家鄉不是大城市,這次年令儀花二十多分鐘就趕到了車站。
下車後他擦幹眼淚,進站,找到位置坐下,手機響了。
陌生号碼的電話。
他接起,是給年豈弟點的奶茶到了。
年令儀捏着衣擺,低聲對外賣員說:“不要了,你拿去喝吧。”
說完便把電話挂斷。
微信裡這時又收到父親發來的小作文。
内容主題大概是好好學習懂點事,别動不動跑回家,以及斥責他的頂嘴是非常大逆不道的行為。
年令儀沒仔細看,也沒回。
轉而去問母親,父親回家有沒有發脾氣。
母親說沒有,讓他别擔心。
他靠着車窗,奔波與情緒的波動讓他感到疲憊。
再到站,夕陽已被夜幕覆蓋。
天黑了,一天又這麼過去。
年令儀出站,剛想打車,手背就被一滴水砸到。
他愣了一下。
擡頭看天。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陰下來。
手機上的天氣預報明明顯示多雲沒雨,可那滴掉在手背上的雨點卻似是老天戲弄他的試探,來不及反應,瓢潑大雨就傾盆而下。
年令儀幾乎是狼狽地跑回屋檐下。
這倒黴的氣運又開始了。
他有些委屈,擡手撥弄自己被雨淋濕的頭發,目光停在屏幕裡裴知則的微信頭像上,手指懸着半天,還是沒落下。
目光又轉了一圈,最後鎖定在不遠處的便利店上,猶豫着要不要買把傘,餘光裡就突然走近一個人。
年令儀轉眸看去。
就見長着貓耳朵的家夥冷着臉,穿着一身黑色立領夾克,舉着傘,朝自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