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時将房門甩的震天響,依稀能聽見他吩咐侍從的聲音。
房内很快安靜下來,魏恒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他瞥見烏蔓留在房中的小包袱。
她走的太着急,什麼東西都沒拿,魏恒撿起她的包袱,眼中閃過幾抹痛色。
*
烏蔓好久沒那麼拼命地跑過了。
她太過警覺,總會習慣性将自己遇到意外時的退路先想好。
譬如此次,她就事先在心中演算過,如果被人抓住了,該往哪裡跑。
燕秀依山傍水,山林密布。
她訂的客棧本就是山腳下的,眼下便死命地往山上跑。
越是植被密集,林野荒涼之地,她越往裡鑽。
山林路徑狹窄,沒法騎馬來追,戚家人到底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荊棘樹枝一直勾破他們衣衫。
根本追不上靈活的烏蔓。
戚敏學幾欲嘔血,到手的人就這麼跑了。
他回身想去找魏恒,卻也瞧不見他的影子了。
烏蔓找到個野洞,縮在裡頭躲了一陣。
外頭時不時還能聽見人聲,想着等人都走了她再往外跑。
她離開的太匆忙,什麼都沒帶。
幸而碎金子之前轉手換成了銀票,此刻貼身帶着,等離了這糟心的燕秀,再重新采買。
這一躲便是半個多時辰。
隐隐聽不到戚家人搜山的動靜了,她小心翼翼探出頭,轉身欲往另一個方向跑。
山洞狹小,此刻出來才瞧見是幾塊碩大的山石堆砌在一起形成的縫隙。
此刻已近黃昏,沉沉光線透過密集的林枝打進來,照出山石上一片陰暗的影子。
原以為是山石棱角,卻見它稍動了動。
烏蔓皺眉瞧着,倏然出了一身冷汗。
哪是什麼石影,那分明是坐在上頭的魏恒!!
也不知道怎麼上去的,即便是嶙峋的山石,他也坐得闆正。
身形晃都不晃,坐得極穩。
俯首望着身前,手上有零碎的光一閃一閃。
烏蔓整個人僵在原地,仔細看了,才發現他拿着柄利刃,正剝着一條死蛇的皮。
動作迅速又利落,暮光打在他面無表情的側臉,顯得可怖。
烏蔓呼吸都差點停滞,她向來冷靜,卻在此刻實打實地感到恐懼。
眼下的魏恒,還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人嗎?
烏蔓不敢停留,轉身便又要跑。
魏恒從巨石上一躍而下,穩當當落在她身前,擋死了去路。
面無表情地,也不說話,隻這麼盯着烏蔓瞧。
此次再見,魏恒當真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烏蔓隻覺得頭皮發麻,甚至不敢多看,扭頭往回跑。
腳下盡是枯木雜草,凸出的枝丫險些劃破她臉頰。
烏蔓腳步不敢停,甚至不敢辨别方向,隻知道這麼悶頭向前跑。
倏——
一柄銀光擦着她鬓角飛了過去,割破她幾縷發絲。
烏蔓頓時雙腿一軟,面色慘白白地跌坐在地,衣裙滿是枯草。
在魏恒手中打磨到抛光的匕首,正直挺挺地插在烏蔓眼前。
死死釘住一條蟒蛇的七寸處,那蛇沒扭幾下便是滿地的血。
若是再慢一步,那蛇就要順着烏蔓小腿往上爬,挑着合心意的地方來上一口了。
烏蔓膝頭靠得極近,已經染上了蛇血。
她看清了之後,面白如紙,唇瓣都沒有一點血色。
燕秀的山不比之前她去過的那些,這邊山脈連結,此起彼伏,是實打實的深山。
有毒的蛇蟲鼠蟻這些,也是常有的,是烏蔓沒想到。
她頓時想起,方才自己躲過的山縫,那才是蛇蟲最愛去的地方。
怪不得,怪不得魏恒坐在石上,身邊一堆的模糊血肉。
人在面臨死亡時,總是動彈不得的。
烏蔓怔愣着,就被一股蠻力抱起。
魏恒單隻胳膊将她攬在懷裡,右手抽回地上的匕首。
血槽裡滿是碎肉,也不知跟着魏恒經曆了多少這樣的事。
烏蔓有點想吐。
她掐着指尖,逼着自己恢複力氣,去推魏恒的肩頭:“……放開我。”
紋絲不動。
每次見面,魏恒都精壯許多,他抱烏蔓就跟玩兒似得,眉頭都不帶皺一點的。
“安穩點,”魏恒時不時側身躲過枝幹,不讓懷中人碰到絲毫,“地上蛇蟲多。”
這這麼一句,烏蔓便不敢再亂動。
她甚至不願想自己一開始悶頭往山上跑來的時候,踩到了多少東西。
紗質長裙蜷在魏恒身上,纏繞着向下墜去。
雖說衣裙已經髒了,但觸及到地面,烏蔓瞧見了,眉頭還是輕微地一皺。
下一秒,身子一晃,就見魏恒微彎腰身,大掌一撈,就将輕飄飄的,似雲似霧的裙角撈在了手心,轉了兩轉,堆在烏蔓腿上。
烏蔓:……
她好似又看到了可以談判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