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磊仰着腦袋,半眯着眼:“是啊,你找誰?”
年輕姑娘笑吟吟從挎着的籃子裡掏出一包牛皮糖,
“我媽是你媽表妹,你得喊我表姐。”
程磊見到有好吃的,熱情地把人帶到院子裡。
“我媽去地裡了。”他沖着屋裡高聲喊,“爸,家裡來親戚啦!”
他愛不釋手拿着牛皮糖,好奇問道:“你叫啥?我從來沒見過你,你跟我姐誰大?”
年輕姑娘笑容不減:“我叫陳瑩,我媽說我把你姐姐叫表姐。”
石闆路被露水沁潤得油亮,挑擔的農人擠作一團。
趕集都趁早,下午兩點以後就沒什麼人了,也因此早上的集市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于耳。
耿雲野支起竹筐當攤位,将筍幹按品相分成三堆:曬得最好的紮放整齊,品相中等的鋪在麻袋上,長短參差不齊的留在筐裡散裝賣。
“同志,這筍怎麼賣?“挎菜籃的大嬸湊過來。
程心剛要開口,耿雲野分别介紹不同價格的竹筍,品相最好的價格最高,竹筐裡的才是供銷社收購價。
程心略微心虛,價格這麼貴能賣掉嗎?
“不瞞您說,這些竹筍都是我親戚親自去山上掰回來曬幹的新鮮貨,跟供銷社的陳年庫存不一樣。您拿在手裡看看就知道,我這品質是不是比供銷社更好?”
大嬸随手抓了一把竹筐裡的散裝幹筍,鼻子湊近聞了聞味道,随即露出滿意的笑容,
“是新鮮貨,邊上紮成捆的咋賣?”
“您肯定能看出來這邊品相更好,要不是供銷社壓價我們不可能拿出來賣,您誠心要就給這個價。”
耿雲野比了個手勢,程心大氣不敢出,生怕被人看出來她的緊張心虛。
她知道耿雲野在幫自己家裡賣東西,如果沒有他幫忙自己肯定是圖方便賣給供銷社,隻是十塊錢一公斤的價格屬實有點吓到她了。
耿雲野見她愣神,他低聲解釋,“供銷社今年收筍價壓得低,外面都是這個價格,相信我。”
大嬸猶豫了十幾秒,最終買了筐裡的便宜幹筍。
程心總有一種做壞事的心虛感。看到耿雲野賣力吆喝賣貨,大半幹筍都賣了出去,她漸漸放寬心态。
或許城裡人不差錢,隻是自己大驚小怪。
日頭漸高,市集喧鬧起來。
耿雲野招呼客人時,程心注意到他總用身子擋住毒辣的日頭。他的外套搭在自行車頭,汗珠順着他後頸凸起的脊骨滾進衣領,在白襯衫上暈出深色痕迹。
“歇會兒。”他擰開軍用水壺遞給程心。
盡管耿雲野一直在招呼顧客,但餘光注意到她總是不自覺啃咬嘴上的幹皮。
程心抿了一口水,甜滋滋的,這人難道也愛喝糖水?
下午一點多,集市攤販散去大半,程心注意到大隊的熟人們都陸陸續續往回走,她們會在固定地方彙合,然後一起坐牛車回去。
程心和耿雲野賣掉最後一捆幹筍,她揣着布包不知如何開口。手上好不容易有點錢,她想去醫院開點藥,父親的病不見好,得問問醫生有沒有辦法。
耿雲野仿佛沒看出來她的糾結,“找地方吃個飯吧,回去還得一會兒。”
程心慌忙點頭:“你今天幫了大忙,我請你吃!”
耿雲野停下腳步,程心差點撞在他後背。
他轉頭笑容帶着無奈:“哪有帶女孩子出門吃飯讓女同志付錢的男人,你要是想感謝我,不如抽空親自下廚請我吃頓飯。”
程心覺得他的主意不錯,眉間愁緒散了幾分,整個人自在不少。
“好啊,回頭看哪天你有時間,我親自下廚。我待會兒想去一趟醫院,你要是趕時間就先回去吧,我可以搭大隊的牛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