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也許有河,楊過心想,他隐約能聞到一絲涼涼的潮氣,這讓他心下又是一沉,他和郭芙都穿得單薄,今天晚上,看來是有點不好過了。
郭芙剛才被墊了一下,也醒來了,也許是睡了一會兒,腦袋清醒多了,也不像最開始那樣慌張了,她扒着楊過的胳膊,也朝外看了看,癟起了小嘴想哭,卻又想到了楊過之前的話,硬是忍住了,隻用一雙大眼睛,盯着楊過,簡直把他看做唯一的救贖,楊過被她看得心慌,他自己也隻是硬撐着,實在承受不住這麼高的期待。
男人打開車門跳了下來,粗魯地把楊過和郭芙揪下車,楊過拉着郭芙,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一棟孤零零的小木屋,門窗破舊,一看就是長年沒有人居住的樣子,蜘蛛網還在迎風飛舞。
他們站在原地不動,男人就把他們往那屋子裡推搡,一邊回頭對李莫愁谄笑:“李小姐,咱們先在這兒歇一歇,車子快沒油了,雖然距離海松不遠,但還是有點危險,我去給車加點油,買點吃的喝的。”他們一路開來,不敢走大路,走的都是荒僻小路,這小屋周圍盡是高草,幾乎将屋子淹沒其中。
李莫愁斜睨他一眼,笑着點了點頭:“老沙,你倒是想得周全,這麼多年,魏無牙把你調&&教得不錯。”
那男人老沙笑得更是見眉不見眼:“哪裡哪裡,哪比得上姥姥她老人家呢?”他原本看起來文質彬彬,此刻不再僞裝,一身的悍氣流露出來。
楊過聽到“海松”二字,心中暗暗思忖,原來他們是要把我們帶去海松市,一般賣小孩,都是往偏僻的鄉下賣,海松市是華國第一大經濟中心,繁華不亞于國外大都市,為什麼要帶去那裡?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目的不成?
另外,這兩人聽起來,像是兩個不一樣的組織的,老沙的老大,叫“魏無牙”,李小姐的老大,卻叫什麼“姥姥”,聽起來怪裡怪氣的,難不成真是個老太婆?
他垂下眼睫,正在想不知道能不能用什麼法子,讓這兩個人内讧,好讓自己半途中漁翁得利,就感覺到身子一輕,老沙揪起他,大跨步走進屋子,将他扔了進去。
楊過“撲通”一聲摔在地上,顧不得疼,先被滿屋的灰塵嗆得咳嗽起來。接着郭芙也被李小姐揪着領子扔了進來,那李小姐看起來玲珑妩媚,卻力氣很大,一隻手就能輕輕松松提起郭芙,看她那樣子,就算再提一個楊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郭芙像一隻灰皮球一樣滾了進來,頭發亂蓬蓬,臉蛋灰撲撲,小辮子散了,那紮頭發的蝴蝶結絲帶亂七八糟,原本漂亮的小裙子小紅皮鞋早就沒法看了,但她竟然強忍着痛沒有哭,隻是一滾進來,就跟一塊磁鐵一樣地吸上了楊過。
楊過擡起手,将她的頭發理順,把蝴蝶結絲帶摘下來,用一根皮筋綁緊了她的頭發,郭芙乖乖地任他動作。
這邊老沙讓李小姐在屋子裡看着兩個孩子,他自己出去找加油站,李小姐倒也沒說什麼,待老沙消失在草叢中後,她笑眯眯地轉過身,盯住了兩個孩子。
郭芙被她盯得害怕,覺得自己看到了動畫片裡的蛇妖,将頭縮進了楊過的懷裡。楊過沒有兄弟姐妹,郭芙這一路上對他救命稻草一樣的依賴,讓他恍惚覺得自己多了個妹妹,雖然一開始很讨厭就是了……
李莫愁走過來,彎下腰對楊過妩媚一笑:“待會兒姐姐要休息一下,那個蠢丫頭倒無所謂,可是你這個小子看起來就精靈古怪,姐姐怕你跑了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仿佛真的很憂愁似的:“沒辦法,我就先把你們綁起來吧。”
這屋子裡,粗繩子倒是很多,沒過一會兒,楊過和郭芙就被捆成了兩個粽子,在地上隻能滾動了。郭芙這時倒是倔強起來,一句喊疼的聲音都沒出,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李莫愁,是一種死不認輸的樣子。
看到她這幅表情,李莫愁倒是驚訝地挑了挑眉:“小妹妹,你現在這幅樣子,我倒有點相信你爸爸是郭靖了。”
楊過郭芙抱成一團,就是不理她,眼看楊過和郭芙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這間屋子,李莫愁這才放下心來,躺在木屋裡唯一的一張床上,稍微睡一會兒覺。
她倒是睡着了,隻是可憐了楊過與郭芙,一整天什麼也沒吃沒喝,天色漸漸地暗下來,老沙還是沒有回來,李莫愁也沒有醒,可是他們倆已經感覺不到餓,隻覺得渾身發冷了。
這裡本來就是野外,溫度就低,況且楊過隻穿了襯衫長褲,郭芙也是一條裙子,根本沒法子抵抗夜晚的寒冷。楊過是個男孩子,歲數又大一點,還勉強撐得住,郭芙年紀小,現在已經把自己縮在角落裡了。
楊過看她這樣子,生怕她凍出什麼病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撐着活下來,然後才能想逃出去的事,他擡眼看了看床上,李莫愁還在睡,就對郭芙輕聲叫道:“你過來。”
郭芙凍得有點迷糊,楊過叫了好幾聲她才聽見,由于被捆着,隻能一拱一拱地蠕動過來,像是一條小蟲子,楊過在微弱的月光下看到,郭芙蘋果般的小臉此時一片蒼白,大眼睛也失了神采,便繼續道:“來,你坐到我後面。”
楊過坐的位置正好是一個小夾角,沒有從門縫吹進來的冷風,郭芙一聽,便滾動過去,緊緊地靠在了楊過背後,将他當作了一面遮風的牆。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有點緩和過來了,整個人都貼上了楊過的背,楊過被驟然貼上來的一張冰冷小臉凍得激靈了一下,想罵郭芙一句,又覺得不該跟小孩子計較——他忘了自己也不大。
所幸兩個人抱團,取暖的速度快得多,不一會兒,就有絲絲縷縷的暖意從背後升起了。
黑暗中,兩個孩子靜靜的,誰也不說話,月亮慢慢升了起來,凄清的月光灑了進來,照着兩個被捆着的孩子。忽然女孩的聲音輕輕地、細細地響了起來。
“哥哥,我不是蠢丫頭,我叫芙兒……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