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向來不喜歡别人将他當作孩子看(盡管他的确是一個孩子),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是一個比較成熟的人了,可在這個中年男人面前,他不禁油然起了一股敬畏之心。
不,這和他在郭靖面前的感受還不太一樣。
面對郭伯伯,他總是帶着敬畏之情,與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愧,好像他總有什麼地方沒有做好,在郭伯伯面前丢了臉的感覺;又像是面對着一位長久不回家的父親,既是親近,又是陌生。
而面對着這個中年人,他的敬畏中親近卻占了上風,敬畏來自中年人眼中的滄桑與沉着,親近來自他身上那種浪子與落拓的氣質,楊過看着中年人微笑的表情,恍惚覺得,這好像是自己一個久未謀面的老朋友一般。
那中年人見他不說話,也沒有生氣,隻是溫和地又問了他一遍。楊過這才醒過神來,他反問了一句:“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嗎?”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但微笑着說:“我不是,不過,如果你想要買東西,問我也是一樣的。”
“我不是想買,”楊過看着中年男人身後的一個精緻立櫃,櫃子正中擺放着一朵出水芙蓉,雕工精緻細膩,荷花下面襯着的荷葉上,甚至還雕刻着露珠,雖是木頭,卻讓人覺得晶瑩欲滴,楊過一眼就看中了它,他指了指那朵芙蓉,“我想學着雕一朵這個。”
中年男人回頭看到了楊過指着的東西,笑了:“你想學木雕?還要雕這個?嗯……”他仿佛有些為難,怕說出來讓楊過難堪,但又不得不說,“要雕這個東西,現在學可有點來不及。”
楊過卻堅定地說:“我會努力——能做到多少就是多少。”
那中年男人怔了一怔,看向楊過那雙烏黑的年輕眼睛,那雙眼睛中,滿是少年意氣與不羁的神采,他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要雕這朵花,送給一個人?嗯……能讓你這麼下功夫,想來一定是個重要的人了?”
楊過的耳根微微紅了起來,他哼了一聲:“誰要給那個臭丫頭……算了,不說這個。”他緊緊地盯着中年男人,“雕這些東西的人就是你,對嗎?你能教我嗎?我會很認真學的!”
中年男人到這時才真正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這些是我雕的?”
楊過得意地笑了,卻沒有回答,他的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中年男人的右手上,那修長的手指上布滿了繭子,一看就知道,是長年握刀才能磨出來的,而那繭子的位置主要在拇指、食指與中指之上,也可以看出來,握刀的人經常手持的,是一把雕刻刀。
中年男人順着楊過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也不禁笑了起來:“你的眼睛倒真是夠尖。”
楊過問:“那你可以教我了嗎?”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可以……隻是,吃了苦的話,可要自己受着。”
楊過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堅持不下去的,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我就算是你的師父了,”中年男人笑了起來,他笑的時候,眼角會浮現出一些皺紋,但笑意卻非常年輕,“我叫李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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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芙的生日終于到了。
這個生日不比尋常,生日過後,郭家的掌上明珠小寶貝,就要去上小學了。
為了慶祝這個意義非凡的生日,郭靖特地從百忙之中請假回家,黃蓉也大展手藝,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并且請來了郭芙所有的小夥伴。
雖然如此,這個生日的規模卻并不宏大,也不豪華,從奢華度來說,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富豪,充其量隻是參與的人各個家世不凡罷了。
楊過聽郭芙這樣說的時候,輕輕地嘟囔了一句:“……這不是凡爾賽嗎?”
是啊,一點都不奢華,隻是來參與的人各個非富即貴,帶來的禮物個個頂得上别人半輩子吃喝罷了。有了這樣的條件,還要什麼自行車?
更何況,單說黃蓉親手做的那一桌飯菜,就已經是京城中萬金難求的了。
“楊哥哥。”郭芙眨巴着眼睛,暗示地看着他。
“幹嘛?”楊過看出來她想要問什麼,心裡好笑,就是不回答她想知道的那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