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郭芙與楊過認識以來，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幅模樣，郭芙一時竟然呆住了，甚至忘了要和他生氣。

她使勁地想伸出手，拍拍楊過安慰他（雖然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楊過抱得死緊，她竟然怎麼也抽不出手來，隻好乖乖地蜷縮在他的懷抱裡。

不知道是楊過抱得太緊，還是什麼别的原因，郭芙感覺到，他竟然在微微地顫抖。

她想了一小會兒，試探地問：“楊哥哥，你……冷嗎？”

那懷抱裡細微的顫抖立刻就停了，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楊過瞬間松開了她，他的表情也很平靜，好像之前他從來沒和郭芙生過氣一樣。

“你怎麼在這兒？”他淡淡地問她。

不知怎的，郭芙忽然對這樣的楊過有點害怕。

但郭靖的女兒，是不知道“害怕”二字為何物的！她鼓起勇氣，就如同以往每一次和楊過鬧矛盾之後，理直氣壯大聲嚷嚷：“人家擔心你啊！擔心你還有錯了？！”

這句話裡不知道哪個詞觸動了楊過，他漆黑的眸子一閃，在夜晚如同一顆閃亮的流星一劃而過。郭芙看出他的神情松動了，更抱住了他的手臂，前後搖晃起來：“我知道你今天是去幫我忙了，所以我已經原諒你啦！”她明亮的杏眼對上了楊過那雙略顯冷淡的鳳眼，一種成熟的、不屬于孩子的神情從楊過的眼睛裡一掠而過。

……但此時的郭芙，是完全看不明白的。

她隻能看到，楊過笑了起來，還是以往那種痞裡痞氣、滿不在乎的笑容：“你？原諒我？”他抱起雙臂，用眼角看人，“原諒我什麼？”

他出其不意，一把捏住郭芙的臉蛋：“我還沒教訓你，剛認識别人就哥哥長哥哥短，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那咱們當初不也是——”郭芙含糊不清地嘟囔。

楊過嗤笑一聲：“咱們當初怎麼一樣？——你拿我和他比什麼？”

郭芙不敢再說，她沒有注意到，楊過雖然嘴上和她逗趣，但神情遊移不定，心思完全沒有放在這裡。

他在想的，當然是今天去找歐陽克和陰無恪時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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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歐陽克對着一個孩子，也沒有多說什麼。

他隻是問了他們為什麼要去找陰無恪：“陰無恪那個人不好對付，你們找她幹什麼？”

楊過将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歐陽克，歐陽克聽了，挑了挑眉毛：“我還以為，你第一次來找我，應該是為了你父親的事，沒想到……”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楊過皺起了眉，他向來最煩這種吊胃口式的說話方式，你要說就說，不說就閉上嘴，說一半留一半，是為了讓我求你還是怎麼的？

他抿起嘴，不說話，就淡淡看着歐陽克，不想接他的話茬。

歐陽克見這小子始終不上套，不由得一笑，引&&誘道：“怎麼？不想知道你爸爸的事情？我想，他們一定什麼都沒告訴你吧？”

楊過回答：“想。”

歐陽克微微一笑，他就知道，這小子按捺不住，但随即楊過又繼續道：“……但不想從你嘴裡知道。”

歐陽克的微笑僵在了臉上，楊過伶牙俐齒繼續道：“而且我也知道，你見我不肯打聽，肯定會自己透露出一點來，我又何必問呢？”

“不過你放心，就算你說了，我也會自己打聽明白。”楊過說，“——我隻相信我自己查到的事實。”

歐陽克不禁用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起了楊過，歎了一口氣：“看來在蓉兒家這些日子，你倒向她學了不少。”

楊過不喜歡别人把自己和郭家的關系理解為一種依附關系：“郭伯母是我的長輩，我去她家拜訪，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他打量着歐陽克的神情，想起了郭芙曾經講給自己的八卦，故意叫了“郭伯母”而不是慣稱的“黃阿姨”，心裡暗暗想，看來這個家夥，對黃阿姨還是念念不忘，我可要提防着點，說不定他将來會搞出什麼不要臉的事情來，破壞郭伯伯他們家的關系。

眼見兩人的對話越來越僵，歐陽克固然是不懷好意，楊過也是句句帶刺，說着說着就把天聊死了，歐陽克固然是看在黃蓉的面子上，才沒把楊過趕出去，楊過也是看在郭芙叫他一聲“叔叔”的份上，才沒有吐出更毒的話。

話不投機，歐陽克決定不再與小孩子歪纏：“行了，陰無恪的地址我給你，你自己找去吧。”他雖然對黃蓉多年來愛意不減，輻射了幾分到她女兒的身上，但不至于也因此輻射到郭家的親戚上，更何況，楊過還是那個人的兒子。

如果隻有郭芙牽扯到這件事裡，歐陽克甚至可以自己跑去找陰無恪一趟，但如果有這個嘴毒的小子在，那還是算了吧。

楊過拿起歐陽克給自己的紙條，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塞進了口袋，然後呢半分也不留戀地起身告辭，歐陽克帶着成人的禮貌送他到了門口，楊過也是全程社交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