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本來對耶律齊頗有好感，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任誰都不喜歡父母整天把“别人家的孩子”挂在嘴上，于是立刻轉換話題，不再說耶律齊，而是細細講華筝與歐陽克的對話。

她似乎完全忘了，華筝公主曾和自己父親有過婚約的事情，興緻勃勃地詳細描述了華筝公主每一個細緻入微的小表情。

所以，聽着聽着，黃蓉的表情就和郭芙耍性子時變得一模一樣了：“怎麼，看起來她好像還記着你？”

醋味已經香飄十裡，郭靖知道妻子的小性子，但這時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則會釀成十年陳醋，隻得抱起郭芙坐在自己腿上，笑着對妻子道：“她畢竟也是和我一起長大過……”

這話說得着實一點也不巧，黃蓉的神情和郭芙保持同步，嘴微微一撅：“所以你也真的記着她了？”

若是楊過在這裡，一定要說郭伯伯這話越說越難過這一關。

郭靖知道自己嘴拙，說不出來什麼，沉聲一笑：“蓉兒，你和芙兒真是一模一樣了。”

黃蓉看看女兒，臉上微微一紅，自己也笑了笑，覺得吃醋吃到女兒面前，有點好玩。

郭芙看着，卻覺得自家爸媽真是甜甜蜜蜜，絕美愛情。

“哦！對了！”重要的事情這下才回到腦子裡，“公主阿姨說‘完顔康’……”她将今天聽到的楊康八卦悉數托出。

郭靖和黃蓉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郭靖問：“你楊哥哥也知道了？”屬實問了一句廢話。黃蓉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過兒是和芙兒一起的，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郭靖對妻子使了個眼色，黃蓉會意，抱起女兒：“芙兒，該去睡覺了。”

郭芙不樂意，每次爸爸媽媽有重要事情商量的時候，總是使出這一招，自己又不傻，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但她也知道，每次爸爸露出這種神情，那就是沒得商量的意思，任自己怎麼撒嬌賣癡也不可以。

隻能乖乖去睡覺。

……希望楊過可以多打聽出一點，郭芙在沉入夢鄉前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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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楊過家，是另外一番景象。

穆念慈母子隔着餐桌坐着，頭頂暖黃的燈光絲毫沒有為兩人之間沉默的氣氛增加一點溫度，在燈光下，穆念慈的臉色愈發蒼白，她時不時捂住嘴，輕輕地咳嗽兩聲。

“媽，你又咳嗽了？”母子倆沉默半晌後，穆念慈的咳嗽聲終于打破了寂靜，楊過出聲問道。

“沒事，季節天氣，現在已經好多了。”穆念慈輕聲說，“你見到了華筝公主？她告訴你了你爸爸的事情？”

“……沒有說很多。”楊過低聲，“她也沒有見過他幾次。”他忽然擡起頭，眼睛中像是在燃燒兩團烈火，熊熊之勢，幾欲燃遍。

穆念慈似乎被兒子的眼神燙了一下，她想：這眼神，不像他爸爸，倒很像我年輕的時候……

但即便是她自己，也絕少出現這種眼神。

“……他是不是完顔洪烈的兒子？”終于，楊過問，他的聲音已經很沉着，好像是經曆了長久的思想鬥争，已經接受了這種可能性。

長久的沉默。

“再瞞着我沒有任何意義，我應該知道這些了。”楊過低聲道，“還有其他的事情，都能告訴我嗎？我知道你們瞞着我很多東西。”

沉默。

終于，穆念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其實我也并不清楚……而且，其中有一些，我認為……現在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

“噌”地一聲，楊過站起身來，凳子“哐當”一聲倒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樓下似乎傳來了一些不滿的聲音。

但母子倆誰也沒把這些當回事。

楊過幾乎是紅着眼睛，惡狠狠地瞪視着自己的母親，他實在是煩透這這一套說辭：“所以還是以後？！以後到什麼時候？！”

“我真是懷疑，我爸爸到底是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讓所有人在我面前都吞吞吐吐的？！甚至還包括我媽媽！”

而穆念慈雖然看上去蒼白單薄，在兒子面前卻毫不相讓，那種剛強與倔強的勁兒，楊過在她面前都略顯下風：“不管你怎麼喊，現在我隻會回答你剛才的那個問題。”

在母親面前，楊過的氣勢堅持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慢慢平靜下去，但他眼裡的火焰一點也沒有熄滅，而是在暗處越燃越旺：“……你們都不說也無所謂，我總有自己查到的一天。”

穆念慈沉默地和兒子對峙。

随着楊過的長大，這孩子仍舊孝順懂事，但每次碰到他父親的事情，她卻總是在他面前感到力不從心。

因為我實在不知道真相，我隻怕我知道的東西，會毀了你父親在你心中的想象……她默默地想。

終于，她艱難地吐出一句：“完顔洪烈……曾經是你爸爸的父親。”

這話說得拗口至極，為什麼不直接說“爺爺”？楊過用眼神提問。

“他不能算是你爺爺。”穆念慈斬釘截鐵，話裡透着一股對完顔洪烈的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