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郭芙見楊過僵硬地轉過身去,不再理她,不滿地叫了起來,接着掬起了一捧湖水,朝楊過毫不留情地潑過去。
眼見楊過背後的衣服濕了,但他仍然沉默不語,也完全不轉過身來,像是一尊僵硬的石像。
郭芙不樂意了,她雖然心底也覺得,也許是自己的玩笑有點過分,但楊過為這點小事生氣,實在是沒意思啊——況且小時候不是一起去過遊泳館嘛,他總不會忘了,自己已經得了媽媽遊泳技術的真傳吧。
可是楊過似乎真的生氣了……這長時間的沉默不語讓她有點慌神了。
“喂,真生氣啦?”郭芙試試探探地問,自己趕快再洗了兩把,就把衣服一裹,剛才在水裡,她大概洗了下衣服,現在不能講究,她自己也清楚:能吃苦的時候,我也是可以的嘛!
光腳踏上岸,她繞到楊過身邊,歪着腦袋推了推他:“剛才真的吓到你啦?”她想了想,軟語道,“我知道錯了——”拖長的尾音,又軟又甜,誰聽了氣都會消一半。
……她一定沒有想到,楊過并不是在生她的氣,而是在生自己的氣。
他怎麼就一時情急,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呢?!明明知道,她從小向黃蓉學習遊泳,水性上佳,甚至還去學了滑水,自己怎麼就能、怎麼就能因為擔心,出了這麼大的醜?
郭芙沒有辦法看到人的内心,否則她一定會為楊過神奇的腦回路感到驚奇——擔心自己,自己開心還來不及,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丢人了?
不過,如果不是這樣想,那他也就不是楊過了。
楊過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原本的心潮澎湃平靜下來,背對着郭芙:“……衣服穿好了?”
郭芙聽到他終于回話,開心起來,跳到楊過面前:“嗯!”
楊過一怔,見她臉頰白嫩如昔,天生的好膚色在這海島上折騰了好幾天,竟然也沒有曬黑,隻是稍稍粗糙了一些,烏黑的頭發打濕了,一绺一绺貼在額角,像是一隻被打濕了毛皮的小動物一樣,可憐可愛,心中不禁一動,原本想譴責兩句,教訓教訓她,但……感覺自己馬上又要對她心軟了。
他在心裡譴責自己,楊過啊楊過,說好了要教訓教訓這丫頭,怎麼看她這可愛模樣,就立刻心軟了呢?
……但糾結半晌,楊過歎了口氣,終于還是收起了大部分的嚴厲,隻是略微聲音低沉,為了塑造一些威嚴:“你剛才那樣……”他咳嗽了兩聲,“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對嗎?”
這話說出來怪怪的,楊過心想。
郭芙也這麼覺得:“……你好像我爸哦。”
對了,這是郭靖最喜歡的說話方式。楊過臉色一黑,沒想到自己學郭伯伯,竟然學到這方面去了。
但現在這不是重點!
他恨鐵不成鋼地對郭芙擺出架子:“剛才!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我以為你真的溺水了!”
而且!沒!穿!衣!服!
郭芙:“哦,我會遊泳啊。”
楊過:“……會遊泳也不能這樣!這是海島!你以為是你家的遊泳池?!”
郭芙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這神态像極了黃蓉:“我以為……你應該是因為我衣服沒穿好生氣的。”
楊過一愣,瞪了她一眼,耳朵卻微微有些發紅:“……既然你知道,那就更不應該這樣做。”說話的氣勢已經弱下來許多,“今天站在這兒的要不是我……”
郭芙比他更耿直一萬倍:“可是我又沒有真的讓其他人看見,”說到這裡,饒是她再心大,也忍不住臉上一紅,“你覺得,我就那麼傻嗎?”
楊過毫不客氣地捏了捏她的臉:“傻!”
郭芙:“……啊這。”不是我預想中的回答啊,楊過不是好久都不說我傻了嗎?
楊過看着她那副呆呆的樣子,知道她并不是傻到不谙世事,隻是性格大條,想開玩笑随時就開,絲毫沒想到當下的情況罷了。
唉,你說這種笨蛋丫頭,我不看着,以後可怎麼辦呢?楊過自覺肩上的擔子又沉重了一分。
郭芙看他的神情,知道狂風暴雨已經過去,自己剛才稍微出格的舉動,已經獲得了諒解,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頭。
說也奇怪,她現在回想起來,突然覺得不好意思。
當時自己怎麼就……做出這樣的舉動呢?應該是太開心了吧,可是這樣也還是有點過于……
她忽然臉上暴紅,雙手捂住了臉。
如此長的反射弧,楊過早就習慣了,知道她那根遲鈍的害羞神經,終于開始工作,但他的害羞神經,卻已經結束了今天的業務。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用好整以暇的态度,去欣賞眼前郭芙的羞澀神情。
郭芙自顧自地害羞了一會兒,看到楊過唇邊含笑,戲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撅嘴嗔道:“有什麼好笑的!”
她随便挽了挽頭發,坐到湖邊,随随便便地踢着湖水,揚起水波,一邊瞪着楊過:“現在輪到你洗了!”聽她的語氣,似乎立刻就要化身水怪把楊過整個揚了。
楊過倒是不怕她再搞什麼惡作劇,他下定決心,自己不再上她玩笑的當,但是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在于——
郭芙她不肯轉身!
她就這麼直勾勾地看着楊過,像是要把他用目光看死,楊過想也不用想,單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滿腦子都是另一場惡作劇。
偏偏這話還沒法挑明。
畢竟自己臉皮還沒這個臭丫頭這麼厚,他心想,于是隻能咳嗽兩聲,暗示:“嗯,你是不是……?”挑挑眉毛。
郭芙:“嘿嘿。”就是不轉身,你吃了我呀?在這島上一點意思也沒有,好不容易找點樂子,我容易嗎我?
作為這個“樂子”的對象,楊過自然不樂意,他冷哼一聲,心裡明白,郭芙不過是色厲内荏罷了,真給她來點動真格的,她第一時間捂臉逃跑。
“所以你要看着我脫衣服?”他慢條斯理地對郭大小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