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當天,水波含銀,把釋平這玉人照的瑩亮異常,虞伯憲看着眼睛一亮,“高僧,怎麼是你。”
這是他故意裝的驚訝,其實釋平一入虞家,他看清了一切。原來這小和尚和他那個混蛋弟弟是一夥的,居然用銀佛來搞垮南宮家。這演技,這狠辣,真和他那混賬弟弟不分高下。
面對這個狠角色,他不敢怠慢,酒醒了大半,突然轉頭看向虞天憫笑了笑後,收起了之前對釋平的熱絡,冷冷道:“高僧,你難道不知佛家不該問俗家事。”
釋平一聽露出不多見的讪笑道:“愚茗兄,我正度化罪人,不正是佛事嗎?”
虞伯憲一下就猜到了罪人是誰,特意看了看自己那罪孽深重的弟弟,心道原來這是你的冤家。心裡這麼想,湊到釋平近前,“他若真入了空門,也不能周妻何肉的。會随你入寺剃度修行,對吧?”
釋平點點頭。
不管真假,虞伯憲心中歡喜,在釋平耳邊低語道:“正好,他也沒有妻室,沒有牽挂。你若能度他是最好。”
釋平苦笑得看了看他,覺得君已入甕。便突然朗聲道:“愚茗兄,你打算把你弟弟賣多少錢?”
這番大聲的人口叫賣的确讓人驚歎,所有人紛紛湊過頭來。知道自己得逞的釋平故意裝做說錯話的樣子,頭一低,臉一紅,低聲又道:“若我成功度化虞天憫入寺為僧,施主打算向我寺裡捐贈多少銀兩?”
這番挑明的交易讓虞天憫笑的讪讪,他有點滿意,但覺得還不夠。
離得近的東南兩城守将這下總算見識了這虞家的家庭關系,交換了眼神後,不敢再說話了。
洛州城其他權貴知紛争已起,加快了步子,即刻出逃。
月池中落着當日的月亮,隻是瀑布洶湧,月池水色不穩。這池中之月被沖散剝離,那些斑斓的光影無情的折射到虞伯憲的臉上。讓他的臉忽明忽暗,他看清了釋平給他設得局,但這背叛隻讓他的臉白了一瞬,便如沒事得人般拍了拍釋平的肩膀,“你若真能讓我這個弟弟改邪歸正,真心向善,我就算獻上整個虞家也是舍得的,誰讓他是我弟弟呢。”
這話鋒反轉,盡顯兄弟情深,讓那些逃跑的權貴停住步子,他們本想上前吹捧一番虞家宗主,卻在靠近之時,發現黑夜裡虞天憫那若冰冷若狼一般的眸子,懼怕還是占了上風,他們活活吞下了連他們自己都惡心的言語靜靜地退出這場兄弟之戰。
嘉魚見狀,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他一把上前,替了唯一扶着虞伯憲的那個仆人,“茶癡先生,我,你還記得嗎?”
虞伯憲略一愣,想起他是誰,扭着肩膀打算掙脫他。卻突然發現他的手如鐵鉗一般,不易掙脫。
這不由的讓他心下一懼,但這裡畢竟人多,還有多名武将在此,豈容他這番放肆。想到此,他怒目圓瞪,剛想破口大罵。卻發現,那手一松,他身子陡然失了支撐力,腿腳一軟,眼看要跌坐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有力的手突然拉了他一把,他被拽着又站了起來。可他還是腳下虛浮,立身不住。不由得伸手攀住了那手的胳膊,整個人靠了過去,才勉力站住。
這麼一靠,他才發現這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居然還是那小和尚嘉魚。
嘉魚見他如此親昵,嘴角浮了笑道:“茶癡先生你是真醉假醉,人是不認得的,但是靠是要靠的。”
這下虞伯憲略有些尴尬,不得不推了他,自己勉力走了起來,剛走沒兩步,突然覺得頭暈目眩,腳下無力。這下他不客氣了,直接上前抓住他附近唯一的救命稻草——嘉魚。
這番依賴,嘴巴也軟了許多,“我怎能不認得,你當日也在茶室,你的法号叫嘉魚,對嗎?”
嘉魚知道自己已經得逞,笑着應着,“對,對,茶癡先生好記性,連我的法号都記得。”說完便扶着他往虞家的家仆處去。
這一舉動讓虞伯憲放下了戒備,畢竟馬上由自家仆人接手了,這小和尚也翻不了天。
他這麼想着,心便松了。
嘉魚卻突然一停,轉頭問他道:“茶癡先生,我一直有個好奇。你們虞家是你說得算,還是黑臉先生說的算?”
他這麼一問,虞伯憲立刻臉色一沉。
嘉魚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繼續道:“您也知道,我是個外鄉人。怕找錯了靠山,吃虧呀。”
他這番油滑之言在外人看來沒有絲毫毛病,卻對于虞伯憲如刮骨掏心,他此刻臉色忽青忽白,胸口起起伏伏,愣是沒有回答。
虞天憫遠遠見了,已經瞧出其中微妙,拍着大腿已經笑彎了腰。
就在衆人以為嘉魚定會見好就收時,他适時又補了一句,
“我聽人家喚你宗主,想必定是家裡做主的。但我聽說虞家是一個叫虞天憫的一手遮天。茶癡先生,你是叫虞天憫嗎?”
虞伯憲的理智終于按耐不住他的狂怒,他手一擡,用力得甩開嘉魚的攙扶。可能他用力過猛,可能他腿腳虛浮,站立不穩。可能他被一個武林高手點了不該點的穴位,失了站立之能。
總之他甩開這個唯一依靠之後,頭向後仰,手向後伸,整個人的重心一下子向後方,下方墜落。
隻聽撲通一聲,有人落入銀月池中,與月色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