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劉大監雙手捧着卷明黃诏書,正帶着人浩蕩的朝他們翰林院方向過來!
翰林院上官遠遠望見,差點驚掉手裡的茶碗。
不誇張的說,這一瞬間他幾乎将自己的後事,都于腦中安排妥當了。畢竟為官八載時間裡,他犯過哪些觸犯朝廷律令的事,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
眼見人就要步入殿中,上官也來不及多想,腳步匆匆的過去迎接。
“大監今日如何得暇而至?可是千歲有诏令下達?”
“的确是殿下有敕令下達。”劉順簡短回應了句,轉而朝向翰林院衆官員,皮笑肉不笑的問,“不知那太初三傑何在?”
話是這般問,但他那雙深紋密布的雙眼,卻直勾勾精準定在三人所在方向。
翰林院全體官員幾乎一瞬間,全将目光集中在他們身上。
三人一時間都怔懵了。
不過相比完全丈二和尚般的左右兩人,陳今昭無疑是最先回神的那個。其實早在遠遠見到劉大監過來時,她就心中狂跳,發慌不止,一邊隐隐懷疑是不是找自己的,因那篇糟心的賦文,另一邊又急忙否定,覺得這般大的陣仗應該與自己無關。
此刻驚聞那位劉大監近乎指名道姓的指出他們三人,陳今昭已經冷汗如瀑了,心下無比确認,那篇賦文出岔子了!
“沈修撰、陳編修、鹿編修,你們還幹坐着作甚?”上官知曉此诏與他無幹後,腰杆就也直了起來,對着座上的三人斥道,“還不速起身過來,莫讓大監久等。”
三人方如夢初醒,紛紛推案起身,或疑惑、或揣測、或惴惴的随那劉大監出了殿,來到了庭院。
劉順手捧诏書面向他們,“翰林院修撰沈硯、編修鹿衡玉、編修陳今昭,行禮,聽谕。”
三人躬身齊齊作揖,屏息靜待谕令。
劉順展開诏書,開始宣讀——
“奉攝政王千歲旨敕命:爾等掌文牍之職,本該博通經籍,精研詞章,而非不思進益,作佶屈聱牙之文,深負朝廷重托……”
此刻,若不是還保持着躬身作揖的姿勢,陳今昭就要忍不住開始擦額上冷汗了。竟然真的是因那賦而來問罪的!
“泛泛空論如浮雲蔽日,冗餘贅言若蔓草纏枝!觀爾賦文,詞章晦澀,文意支離,典章援引謬誤百出,章法混亂似蒙童塗鴉!爾等既承俊才之名,文風竟日頹如此……”
沈硯與鹿衡玉剛開始還覺莫名其妙,不知何故突遭這頓劈頭蓋臉的斥罵,待聽到此處,便也漸漸恍然明了。
一時間,陳今昭身上就落了兩道幽幽目光。
她臉色由青轉紅又轉白,恨不能地上有三尺洞,讓她得以直接鑽進去才好。同時她也是真的想不通,就算那篇賦文她寫得再不濟,也不至于得此‘殊榮’,被這般興師動衆的宣诏申饬罷?
就算是申饬,那便申饬她一人就可,連帶其他二人是何故?還帶連坐的?這是唯恐她不羞慚的無地自容啊。
劉大監還在申斥,其聲本就尖銳,這會毫不留情的大聲斥罵聲更是能刺痛人耳膜。雖在庭院,但其大聲斥罵的每個字,都能清晰的傳進鴉雀無聲的殿裡,清楚的傳進殿裡每個人耳中。
翰林院上官站在殿門處,整張臉鐵青鐵青。即便那诏令不是沖他來的,可诏令申饬的内容卻與他翰林院息息相關,足矣令他顔面無光。
“……限爾等每日習文三篇呈覽,月餘後再未見精進,即行黜退!”
劉順最後慢悠悠喊了句欽此,這方不緊不慢的收了诏令。
至此,攝政王千歲的诏谕方才宣完。受了近兩刻鐘責罵的陳今昭三人,這方冷汗淋漓的直起了身,這會腰腿都有些撐不住。
劉順耷拉着眼皮一一打量過三人,幽幽笑着道:“望三位俊才力學不倦,研精覃思,不辜負攝政王千歲盛意。”
陳今昭看着對方皮貼骨頭笑的模樣,不由覺他陰恻恻的,讓人看着都害怕。
等劉順帶人離開,三人頭重腳輕的回了殿。本想回自己位子好生緩緩,怎料卻先被上官叫到跟前,又是受到好生一頓痛罵。
待上官終于罵累了,他們也快被罵麻木了。
三人回到座上好長時間,耳邊都嗡嗡的好似還有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