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郁喉結滾動一下,将人抱的更緊,一步步走在濃霧似的大雨裡。
“元起。”
“嗯?”
男人緊實的肌肉散發出滾燙溫度,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氣,元起漸漸回神。
“那天晚上在書房,你知道我在地下室了吧。”
遲郁忽然有一種想把一切都說開的沖動。
元起沒答,而是反問。
“地下室的龍骨,你看到了嗎?”
“嗯。那是——”
“我父親,元氏上一任家主。”
行軍靴踩在水窪裡發出啪嗒聲,很快被雨聲掩蓋。
遲郁想起自己劃走的一塊,默了一瞬。
“為什麼幫我。”
元起語氣很輕:“以前,元寶進去過,被他爸爸打得半死。”
遲郁滾燙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擔心我?”
元起沒答,手緊緊攬着他,走了兩步,遲郁又喊他。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怎麼辦。”
“你會騙我嗎?”
這小龍還挺聰明。遲郁想笑笑不出來。
他呼吸深重,語氣故作輕松道:“不好說。”
元起認真想了一下。
“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我會不理你。很嚴重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
遲郁笑了。
“怎麼都要不理我?”
元起默了一瞬,又問了一遍。
“遲郁,你會騙我嗎?”
遲郁倏地停住了腳步。
大雨如注,閃電驟然亮起,照亮對面雨幕中的元季禹。
他撐着一把黑色的傘,白色的西褲褲腳和那雙手工高定皮鞋滿是泥濘,金發的發尾也貼在後背,臉色森白。
雨滴砸在元季禹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眶,他眯着眼,冷冷地望着遲郁懷中抱着的人。
“阿起。”
元起的腦袋輕輕支起,被遲郁的大掌按了回去。
元季禹攥着拳,金黃色的眼瞳豎了起來。
“少爺!”
莊管家自元季禹身後趕來。
他額頭和臉頰生出黑色的鱗片,縫隙裡的暗紅血液被雨水沖刷着順着臉頰脖頸流淌下來,畫面極其駭人。
莊克有些忌憚地望着的遲郁,聲音沙啞。
“元宅被包圍了,政府雇傭了賞金獵人要圍獵我們龍族,季禹少爺特意趕過來接你的。”莊克焦急且憤怒,指向遲郁,“遲郁他有問題!他是賞獵協會的人,他早就知道了我們是龍,是他出賣了我們!”
懷中的人僵了一下。
元季禹也開了口:“阿起,我這邊有證據,遲郁是OTBH排行第一的金牌賞金獵人。他蓄意來到你身邊,是為了剿滅我們龍族的。”
轟隆的雷聲驟至,山洞内的元寶痛苦嘶吼着,懷中的元起突然推拒着他要遠離。
遲郁在雨中像是抓住浮木一樣将人抱得更緊。
喉頭幹澀發脹,噎得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是賞金獵人?”元起仰頭問。
“……是。”
“你是協會派來監視我的嗎?”
遲郁說不出口,他靜默了一秒,艱難解釋:“不……有人委托我們調查鳴蛇實驗室怪物傷人,協會有兩名線人也被殺……我來,是調查這件事的。”
“也是昨天,他們才找到雷鳴山的療養院,發現了獸化的龍。”
莊克臉上一下閃過震驚和慌亂。
“你還去了療養院?!你、你們,小演他……”
遲郁看着元起:“莊管家的兒子獸化傷人被關了進去。像他那樣的龍,那裡有很多。”
元起沒有說話。
遲郁看向莊管家,聲音冷沉:“你兒子多次傷人,政府軍不可能放過他。他和那棟樓裡的龍……如果沒有有效控制的手段,對人類來說是巨大的威脅。”
他垂眸看向懷中的人,語氣了帶着自己都沒覺察的顫意。
“元起,你聽我說,莊管家晚上給你喝的東西裡摻了藥,還趕走我,他和元季禹對你圖謀不軌——”
元起打斷他:“可他們不會傷害整個龍族。”
遲郁一霎失了聲。
“遲郁,你要殺了我們嗎?”他冷冷說。
“放開我。”
遲郁心髒蓦地攪緊,痛的他呼吸一滞。
“放我下來。”元起又說了一遍,因為憤怒,聲音尖利許多。
明明腿還動不了,他卻不管不顧地掙紮起來。
遲郁冰涼潮濕的唇顫了顫,聲音幹澀:“我先帶你離開——”
耳機裡忽然傳出齊鎮焦灼暴怒的聲音。
“住手!我們的人還在裡面!”
下一秒,二樓傳來一聲爆裂巨響,玻璃瞬間被震碎,沖天的火光在一室煙霧中好像火燒雲。
雨幕中,“叮”的一聲悶響,落在薔薇叢裡,遲郁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幾乎是第一時間,他撲倒在地,将元起死死護在身下。
巨大的爆炸聲将雨中的薔薇叢炸得四下飛濺,磚石紛飛,又撲簌簌地落下,砸在地闆上,遲郁身上。
有幾塊砸到他的後腦勺,震麻過後,溫熱彌漫出來,又被帶着涼意的雨水沖淡。
遲郁掌心護着元起的頭頂,将他的頭按在懷裡。
耳中的嗡鳴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