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郁掰着他的臉左看看又看看,像是蹂躏一隻睡着的小貓:“溫馴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動不動就讓放開,腿都動不了,當時就該給你扔泥坑裡讓你長長記性……”
元起輕輕哼了一聲,好看的眉間輕輕蹙起,無力掙紮着他大掌的束縛,遲郁登時僵住了,動都不敢動,望着他安靜的睡顔想到什麼:“你最好别化形啊,我這房子可容不下——”
話音未落,床上的人發出小動物般的哼哼聲,伸了個舒張的懶腰,極速膨脹成白色的龍。
歐式的大床轟然塌下去,放在床頭櫃上的水盆被掀到天花闆,又落下來,砰的扣在遲郁頭上。
遲郁被擠到門口,衣櫃也炸了,櫃門砸到肩膀,他單隻緩緩擡起灰色的盆,偏頭吐掉口中的水,望着滿滿當當睡滿了一屋子的龍,良久才長歎一聲。
元起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黃昏的夕陽隔着輕薄的灰色紗簾找進來,暖黃迷蒙。
渾身都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拆卸重組過一樣,元起緩緩撐着坐起身,眼前隻能感受到朦胧的光暈,意識緩緩回籠,身上的薄毯順着滑下,元起這才意識到自己赤.裸裸光溜溜的。
陌生又熟悉的氣味裡混進一絲飯菜的香味,元起餓了一天一夜,味蕾幾乎是瞬間被勾了起來。
有腳步聲穿過走廊到了門口,元起倏地拉起薄毯,戒備地望向門口的方向。
遲郁端着溫熱的瘦肉粥,看了眼已經恢複人形還醒了的元起怔了一下,才要繼續邁步,就被床上……地上的人喝止了。
“别過來。”
遲郁管他這個,嗤笑一聲,大步走了過來,下意識往床頭櫃放粥,這才想起怕磕碰到他,屋内撞碎的家具擺設全都清空了。
遲郁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元起拉着薄毯,白嫩的耳尖紅了:“你對我做了什麼?我的衣服呢……我為什麼……”
渾身痛,腰痛,屁股也痛。
元起有些難以啟齒,隻憤憤地望着遲郁的方向。
遲郁随意翻攪了兩下粥,毫不理會他的控訴:“張嘴。”
“……我不吃。”
元起攥着薄被,另一隻手輕輕向下摸了摸腰和屁股,他下半身已經很久沒什麼直覺了,能讓他覺得痛,一定被很粗暴的蹂躏過。
遲郁挑了挑眉,一把把碗放在地闆上,砰的一聲。
元起吓了一跳。
遲郁問:“很痛嗎?”
元起登時憤憤然起來:“你對我做了什麼?”
“那種事呗。”遲郁抱着臂,笃定了逗他的心思,視線移到他被遮住的下腹,“啧”了一聲,“說不定過陣子都顯懷了,你想給元季禹生龍蛋,等下一胎吧。”
元起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睛霎時瞪大了,臉色一白。
“你!遲郁,你混蛋!”
“是,”遲郁又拎起碗,蒯了一勺徑直塞他嘴裡,“混蛋還給你做了飯,吃點吧,别餓着我兒子。”
元起的漂亮的臉蛋瞬間又被氣紅了,趁得漆黑的眼底,潋滟生色。
他猛地吞咽了一下。
“你怎麼能!你怎麼可以——唔!”
又捏着下巴強塞了一勺飯,元起氣急之下嗆到了,遲郁蹙眉,扔下碗,扯過紙巾讓他全吐出來,看元起偏頭嗆咳着,終于放棄了強喂。
元起咳得白皙的脖頸都染上绯紅,他有些忌憚地向後躲了躲,後背被光裸的牆壁逼得一激。
漂亮的少年想着自己昨晚的遭遇,氣得眼睛都紅了。
揪過旁邊的枕頭紛紛砸向遲郁。
“誰讓我碰我的!”
他又伸手,沒了枕頭,又不能把毯子扔過去,氣瘋了口不擇言,“你怎麼能……怎麼能在這裡……你家裡連張床都沒有!”
遲郁看了看自己像遭遇了空襲的卧室,登時氣笑了。
他半跪着靠近了,兩人近乎呼吸交疊,望着他漂亮矜貴的臉。
“怎麼?嫌棄啊?我們獵人餐風露宿,就這條件。昨晚你不是還很喜歡……”
“我讨厭你!”
元起憤憤然地擡手,打在他臉上。
清脆的一聲,兩人俱是一愣。
遲郁舌尖頂了頂微麻的腮幫,擡手擎着元起的下巴,元起有些怕了,但還是桀骜地仰頭瞪着他的方向。
“昨晚不是還恨我?還說不理我。今天隻是讨厭,程度可太輕了。”
元起急促的喘息了一下,想起昨晚的事,落在床墊上的手死死攥緊。
他緩緩垂下頭。
“為什麼要救我……”
“你們不是想要我們龍的命嗎?”
“是他們。”遲郁再度拎起碗來,勺子被遞到元起的唇邊,“我隻是想查清一些事情。龍族的生死,與我無關。”
少年緊抿着唇抗拒。
“吃掉,我就告訴你莊管家的下落。”
元起白皙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抿走了粥,咀嚼的動作也帶了恨意,像是咬的是遲郁一樣。
遲郁看笑了,又舀了一勺:“他被軍方的人帶走了,還活着。還有元寶——”
故意停住,元起吃下,嚼得更憤恨了。
“跟莊管家一起帶走的,也還活着。”
勺子又被送上來,元起老實的吃下,隻想聽到更多關于他們的下落。
“他們把元寶的龍身當成是你了,你跟我在一起,得換個身份生活。”
元起冷聲拒絕:“我不跟你在一起。”
遲郁嗤笑:“小少爺,沒人教過你,沒得選的時候,别說氣話嗎?你現在是寄人籬下,仰仗我才能有飯吃有衣服穿,所以你最好是順着我,把我哄開心了,明白嗎?”
從小被捧着哄着的元起從沒被這麼對待過,他瞳孔震顫了下,下巴崩的很緊,似是受了極大的屈辱。
好半晌,想到龍族,他吸了吸鼻子,紅着眼眶低下頭,妥協的模樣。
遲郁捏着勺子的手一頓,深吸一口氣。
“你們龍表面看着強,對着害自己的人怎麼弱成這樣?”
元起低垂着頭,拳頭死死攥緊。
“都是因為我……”
“元氏的每一任家主都很厲害。包括我的父親。很小的時候,我偷溜進地下室看到過……他,那樣龐大,威武,不可撼動。莊管家說,我們龍族的史書記載,龍可以引雷電雨水,澤被萬物,其他生物的生息繁衍都要仰仗我們龍族,人類奉我們為神明。可……父親遇害的時候,我隻是一顆沒有孵化的龍蛋,是長老們翻閱古籍人工孵化出來的。我隻會化形,不會引雷電雨水,反而會在雷雨天失控。整個龍族……”
元起哽咽地停了一下,“整個龍族都可以感應到家主的召喚,家主的能力也可以反哺整個龍族,是我沒用……大家失控,都是因為我是個廢物……”
遲郁擡手又捏元起的下巴,卻在棱角分明的下颌線觸到一手濡濕,他擦拭了一下,元起偏頭躲開。
“是我……害了整個龍族。”
遲郁的手徑直掐住了元起的脖頸,迫他擡起頭。
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染了血一樣猩紅,泛着濕意,遲郁看得一震。
他粗喘了一聲,語氣低沉壓抑。
“我老爹,是部落裡最有經驗的老獵手,打獵四十多年從未失手。熊,狼,虎,他都可以一個人獵下。”
元起雙手抓着遲郁粗壯的手臂,隻能睜大眼睛被迫看着他的方向,薄毯滑落下去,他胸膛和腰腹白皙的薄肌随着急促的呼吸一下下起伏着。
“九年前,他被人威脅去湖裡釣大貨,再也沒回來。隻給族長留下了兩片黑色的鱗片,和莊管家的兒子還有聖菲療養院那些龍身上的,一模一樣。”
元起呼吸一滞,臉色唰地慘白。
遲郁的手緩緩收緊 ,似乎比他還恨。
“整整兩船的人也隻剮下來兩塊尾巴上的鱗片,為了獵那條龍,我老爹至今下落不明。我不信,你們整個龍族加在一起會弱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