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淵啟動車子，回程。

他慣用的白牡丹香味占據了車内空間，付靈瑤身上的潮氣也混入其中。他單手扶着真皮方向盤，腕表折射着儀表盤幽藍的光。另一隻手握着付靈瑤的手腕，拇指按在她跳動的脈搏上。

後視鏡裡，鐘雲飛的身影逐漸縮成蒼白的斑點，如同他衣擺上幹涸的奶油。

副駕駛座的付靈瑤又打了個噴嚏。

搞了這麼久，貼身的連衣裙已經快被她的體溫烘幹，沒想到噴嚏反而越來越頻繁。

她道歉，聲線幹澀得仿佛即将斷裂：“抱歉……”

“家裡有感冒藥沒有，沒的話叫外賣送過去。”夏炎淵收回手，點亮操作台，把車内暖風溫度和風速開到最大，調整所有出風口方向，集中對準副駕。

付靈瑤從副駕抽屜裡翻找出紙巾，胡亂處理了下，抓緊機會解釋：“我跟鐘雲飛沒有私人來往，他找我們學院做項目，我是項目組成員。”

雙閃燈亮起，車輪在摩擦隔離帶前一刻停止。

夏炎淵轉身面對付靈瑤，神色平穩：“我演了這麼多年戲，平日裡幹得最多的準備工作就是觀察和模仿。你在躲他，我看得出來。”

“聽我說完。”付靈瑤挑重點，“那間酒店是他家的，項目組辦公室在裡面，我剛才不小心把點着的蠟燭打翻了，反應過激拿花灑澆自己，才搞成這幅樣子。”

夏炎淵撥開她額前濕發，看清她表情：“因為他跟你表白了？”

付靈瑤慌亂地退到車門與座位的夾角，頭扭向一邊，假裝看窗外：“你，你怎麼知道的……”

“簡單，他看你的眼神，是那種在腦海中已經重複了無數遍，把你扒光了扔床上，再狠狠翻滾的眼神。靠近你的時候，他喉結發緊，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夏炎淵靠近副駕，把她的臉扶回來，手指撥動她唇側的皮膚，“都是男人，我懂。”

付靈瑤條件反射地推開他的手，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

夏炎淵感受到她的抗拒，放下胳膊，坐回原位：“藥買了沒？”

“沒買，我記得我的箱子裡有。”

“現在再買一份，萬一過期了。你這個樣子，今天晚上不靠藥壓下去，明天肯定要發燒。”夏炎淵關上雙閃燈，重新發動車子，回到正常行使路線，“消炎藥也備一份。”

“哦，好。”付靈瑤掏出手機，打開藥品外賣，選離别墅最近的藥店。

她也挺佩服自己的，當時都恍惚成那樣了，從房間裡跑出來的時候，還沒忘記落在門口的包。

夜色已深，路上車流小了很多，夏炎淵一路卡限速回了家。

兩人從地下車庫坐上電梯，付靈瑤收到了外賣小哥發給她的照片，藥放在了花園大門外的台子上。

她合上屏幕：“藥送到了，我去拿。”

夏炎淵按下一樓和二樓按鈕：“你渾身濕透，吹什麼冷風。先回去泡澡，藥我去拿。”

付靈瑤連忙同意：“謝謝。”

夏炎淵在一樓離開，她直接上了二樓，進屋子，打開浴缸水龍頭，快速回衣櫃取出睡衣套裝，淋浴洗淨。

浴缸升起袅袅白霧，她把自己沉入水中，微燙的水汽鑽進毛孔，卻沖不散額角逐漸升起的脹痛。

身體放松了，腦子開始胡思亂想，她認真思索，夏炎淵等會兒要怎麼批評她。

她愈發惴惴不安，也沒心思再泡，穿好衣服離開浴室。

夏炎淵已經換了睡衣坐在床頭，姿态優雅如電影海報，手指利落地拆開藥盒，把藥片和水杯放在身邊的床頭櫃上：“洗完了？過來吃藥。”

付靈瑤慢慢挪過去，按照他吩咐做事：“謝謝你，很晚了，早點休息。”

夏炎淵皺眉看她，起身離開房間：“等會兒。”

付靈瑤忐忑地用視線追随他的背影。

很快，他拿了一條幹浴巾進門，罩在付靈瑤頭上不停揉搓，動作意外輕柔：“你浴室沒有響起吹風機聲音，看來沒有吹頭習慣。我見劇組有人用寵物的吹風箱吹頭，聲音不大，解放雙手，建議你也買一個試試。”

付靈瑤忍不住了，把浴巾從頭上拿下來，團成團抱進懷裡：“你想發脾氣就發吧，這會兒像變了一個人，我不習慣。”

夏炎淵歎了口氣，拉她一起在床邊坐下：“我問你，你準備跟他談戀愛嗎？”

付靈瑤不假思索地搖頭：“不可能。”

“為什麼？他哪裡不好？”

要真列舉鐘雲飛的缺點，付靈瑤确實說不出來。

她語塞：“反正我沒往那邊想過，我已經跟你領證了。”

夏炎淵嘴角翹起：“如果我和他變成競争對手，你幫誰？”

付靈瑤腦中警鈴大作，立馬表衷心：“當然是你。”

“那有什麼好生氣的，氣你招人喜歡？”夏炎淵将掌心貼在她前額，确認完快速離開，“體溫還算正常。這麼多年多少人喜歡我，我要在乎這點，早把自己氣死了。”

付靈瑤心中大石頭驟然落地，忍不住笑出聲：“怎麼到最後又變成你誇你自己了。”

“行了，趕緊睡。”夏炎淵掀開被子，把她塞進去，然後從櫃子裡抱出一床羽絨被。

床頭的燈源總開關被他按下，屋内一片漆黑，付靈瑤感應到床墊微微下陷，有人在她身旁躺下。

她裹緊自己，隻露出一顆腦袋：“你不回自己房間睡嗎？”

“我得看着你，萬一藥沒起效，你會發燒。”黑暗裡他的聲音像天鵝絨擦過耳膜，“行了，我困了，閉眼。”

付靈瑤本以為自己會睡不着，也許藥物起作用，她睡着的速度反而比平日還快。

聽到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夏炎淵轉身面對付靈瑤，撥開貼在她臉上半幹的頭發，手指在她臉頰流連：“你也夠心大。”

這種情況下都能睡着，對我也太信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