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撤掉後,商隽遲邀六師兄重新坐回原位:“别這麼一驚一乍的,我師父又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拿人是問的混賬惡人,你這麼怕他做什麼?”
他此言說得不夠謹慎,六師兄當即對他規勸:“仙人自是待你格外親厚的,你卻不該仗着寵愛就胡作非為啊……”
六師兄隻覺眼前這孩子實是可憐,自幼就被這所謂的“仙人”養在身邊,隻怕是不知這仙人是如何陰狠歹毒的角色!
這雲霄宮乃是當今武林第一邪教門派,而雲霄仙人則是寄生于靈物中的英靈,百餘年來,他一直都是雲霄宮的至高象征!
雲霄宮曆任宮主無不是受了雲霄仙人賜福才練就一身邪門功夫,橫行江湖,毫不顧忌!好在雲霄仙人并非是個有求必應的善主,除非機緣得當能入了他老人家法眼的,否則任憑對方再是心誠,也是求告無門!
若非雲霄仙人這樣的孤高不好相處,如今邪道門派還不知能發展壯大成如何模樣!
然而,即便雲霄仙人不是逢人便賜福饋贈,卻也是造就出無數的邪魔外道了,更是誘得許多正道英傑棄明投暗,實是害人不淺,罪大惡極。更何況,被雲霄仙人賜福者,往往不能善終,英年早逝者比比皆是……此一時還是活蹦亂跳着的小師弟,不知來年是否還能昌盛如此……
可六師兄正如此擔心着他,卻見他正不知死活的在搖頭,貌似還要反駁自己,蔣盛耘急道:“你得了仙人教養,自是福氣太好,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雖不知為何這孩子得了雲霄仙人的青睐,雲霄仙人竟将他收到門下做了弟子,正邪之間也因此有了微妙的默契,盡管對此有非議亦有記恨者,然雲霄仙人超然世外,是任誰都不敢招惹的,自然,對這獨得雲霄仙人寵愛的弟子,武林上下也是沒人敢随便來惹。
“說得也是。”商隽遲深知自己拜在師父門下已是無可争議的事實了,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這輩子是很難熬出頭的!
叨念到了這裡,蔣盛耘才給他說起了邀他前來一聚的所要相談的正事:下月十五即是藥王莊嫁女之日,竟是期望他能夠在出嫁之時助力一把,千裡迢迢,送嫁新娘。
蔣盛耘之妹蔣盛萱年芳十八,在最新一次天下公認最權威的絕色佳人評選榜——群芳譜上,蔣盛萱排名第四位,論家世論品貌,實是萬中難選一的大美人。
此番她所嫁的,正是同樣極具權威的當世俊傑評選——群賢譜上,位列第四的不盈谷少谷主上官睦。
這不盈谷與藥王莊同為醫家,卻是邪道十大門派之一,原本邪道中人是全無資格參與群賢譜及群芳譜評選的,奈何在商繁胥這任樞機庫掌印的助推下,正邪之間盡管壁壘依舊森嚴,卻打着相互制衡相互探索的旗号,近十餘年來,不僅将樞機庫主持的群賢譜及群芳譜的評選變為了正邪之間共襄盛舉的大事,還在武林大會中力邀邪道出席陪練,說是一來是為了知己知彼,二來是為了宣揚實力。而這般融合之後,那紛至沓來的麻煩,作為樞機庫掌印商繁胥獨子的商隽遲,自然也得擔待一把。
此次藥王莊嫁女,雖已不是正邪之間大門派聯姻的頭一遭了,卻因為兩家都是武林扛鼎的醫家,從前都是争鋒相對,彼此唾棄的,如今竟要結為兒女親家了,的确格外引人在意。
還不及商隽遲表态,到底幫還是不幫,這本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還得看師父他老人家的心意,卻在此時,聽得蔣盛耘歎息:“我那妹妹雖稱不上如何了不得,卻也被教得知書達理,娴雅溫柔,無論模樣還是性情,皆與你匹配得剛剛好啊……”話到此刻,六師兄将自家這小師弟認真凝視。
不可否認,這孩子确實長得十分讨喜,一張小臉白淨稚嫩透着水靈,相貌靈慧俊俏,眉目中自有那少年人的天真憨态,讓人越看越是心生愛憐……
商隽遲聽得一愣:“啊?”
六師兄話鋒轉的如此之快,他竟有些接不住了。
是啊,少時爹娘為了省心便将他當了男孩子在養,後來又托師父之故,是以,世人多是以為商隽遲是個男子,近年來,眼看他長大成人,是大有人為他的親事挂心了。
蔣盛耘見他愣神,是越發覺得他的神态憨厚純真,委實有了可惜的心念,于是再道:“我家萱兒長你三歲有餘,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若将萱兒嫁給你,便是照顧你一輩子,那再好不過了……”
商隽遲顫巍巍的擡眼,就怕身旁的師父聽了有提刀宰人的沖動了吧!
哪來的狂徒,當着他老人家的面就來誘拐他的弟子!
為防他老人家一聲不吭的就幹出大事來,商隽遲着急推脫:“這個……小弟先天不足,即便是眼下看起來活蹦亂跳的,卻也是說不準來年的今天是否還在人世,總不能因我這朝不保夕的就累得萱姐一輩子吧!”
商隽遲自然明白對方這話說得其實沒太大誠意,不過是為了相請于他找的托詞,偏巧自己這師父卻是個實心眼的,聽得這番話,必然是心中不快。
當然,他有所不知,于此時此地,他師父雲霄仙人确實生氣了,生氣的原因卻不僅是人家在這裡明目張膽誘拐他的弟子,更是因為人家竟敢明目張膽的盯着他的弟子亂看!
簡直就是找死!
商隽遲卻不知自家師父已經被氣到了,他隻是想到,哪管人家妹妹是不是人間絕色了,即便是個天仙下凡,落到他師父手裡,也是沒情面可講的!他可不能因為六師兄一時的信口開河就害了萱姐啊!
六師兄也知道商隽遲必然會拒絕,可他竟敢拒絕得這般果斷,絲毫不見猶豫,蔣盛耘想到自家優秀的妹妹,心中難免有些不忿,不禁再次認真審視着眼前人:“你這孩子總是這麼貼心為人考慮,你商家若是因你就後繼無人,你對列祖列宗如何交代?”即便一看再看,他還是覺得這孩子長得讨喜,就算說的話讨打,自己對他依舊是讨厭不起來。
對方的目光太過認真,商隽遲被看得有些茫然,又對他笑道:“種善因得善果,若我這輩斷了香火,他日見了列祖列宗,便是列祖列宗該如何對我交代才是。”也不知列祖列宗過往都幹了什麼好事,自己也就是被他們連累,才如此艱辛讨生活的!
他這些出人意表的想法,定是他那古古怪怪的師父給灌輸的,六師兄想到這裡,便又想勸說什麼。商隽遲見他一開口,生怕他又說什麼師父不樂意聽的話,為防今夜的藥王莊發生悲劇,商隽遲立即拿話堵他:“六師兄所說的事我本該答應,卻一時無法答應,且要看看我師父的心意,忤逆師傅,大逆不道,六師兄也知道,我對師父是最有孝心的。”
這六師兄也是個機靈人,知他并非完全拒絕了送嫁一事後對他會心一笑:“是啊,若是你肯把這孝心分一半給自家爹娘,我們師父師娘必然是要喜極而泣的。”
這話聽得玄乎了,為防師父聽了多心,商隽遲道:“讓爹娘落淚,這可不是好孩子該做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