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養的那個妖孽呢?”這是一個戲谑的聲音。
回答他的人态度嚴正,不疾不徐:“我家孩子又不是出自妖族,才不是什麼妖孽!”
對方嬉笑片刻,嫌棄的又問:“那禍水今天怎麼沒在你身邊待着?”
這下,回答他的人在原本嚴正的态度中更添幾分倨傲:“我家孩子雖然是遇水化生,卻是業火化龍,無可比拟,才不是什麼禍水!”
聽人家閑話說到了現在,商隽遲終于意識到這又是一個夢境,奇怪,這一問一答的二位究竟是何人,自己為何隻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卻怎樣也看不見他們的面容。
“你家孩子?”對方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好笑的形容,調侃之意更甚,“你這急匆匆便要為人父的心情,不知是從何而來的?”
嚴正而高傲的聲音再次開口,帶着一種顯而易見的偏愛,語調沉緩中夾雜了警告的意味:“我家孩子啊,不僅是我血脈凝聚而來,更是在我親手教養悉心呵護下長成,我對這孩子期望甚深,你就莫要再拿我這唯一的弟子打趣了。”
對方失笑,笑他深陷其中執迷不悟:“你拿人家當弟子,它卻是時刻惦記着要咬你一口,借你血肉增長修為,哎,養虎為患莫過如此……”
那個聲音辯解道:“這是誤會,上次你所看到的,不過是我故意縱着這孩子在胡鬧,你竟當了真……”
對方不以為然:“是你沉溺于虛妄可笑的情義,無法自拔,這才無視了它對你的利用之心。”
那個聲音忍無可忍道:“我家孩子是天底下最純善的,也是對我最虔誠的,你若執意挑撥離間,我忘途山不歡迎你再來。”
對方笑歎:“不識好人心!”随即揮袖離去。
待對方一走,商隽遲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回避一下,省得撞在槍口上,沒想到,下一刻便鬼使神差的跑到了那個聲音的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來,過分耿直道:“師父,弟子确實對師父的血肉有所觊觎……”
居然敢這樣有恃無恐的承認,夢境中的自己,這是心底對這個所謂的師父有多信賴!
“那樣也沒什麼不好?”那個聲音溫柔地一笑,完全沒有介懷,“至少這就意味着,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了。”
但自己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個這樣藝高人膽大,不怕被自己觊觎血肉之軀的師父,居然還口出狂言道:“師父,可你不是答應弟子,要放弟子出去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嗎?”
這話一出,商隽遲愣了一下,這師父待自己這般用心真切,自己竟然還想要走?
那聲音也愣了片刻,然後笑道:“是啊,可是時機未到。”
自己得寸進尺道:“你總是這樣,對弟子言而無信,待我就像是你養的一條狗,隻許我在你身邊搖尾乞憐,受不得我離開你半步……”
那聲音越發溫柔的勸慰:“不是這樣的,我是心疼你的,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哼……”管你心裡是怎樣想的,自己就是要無理取鬧!此刻,自己的心裡就是如此一個混賬想法!
說罷,與他一言不合,自己沖了出去,跟前似乎有誰擋住了自己去路,那就是送上門來找打的,這樣想着,自己對那誰一通拳打腳踢,随後還覺得不夠解氣,擡腳就将那誰踹得老遠……而後縱身一躍,嚣張的化作一條紅龍,奔騰離去……
在雲間向下俯瞰時,心裡不禁想起來人的話,什麼妖孽,什麼禍水,師父是積極維護自己,可那又有什麼用,若師父不放自己離開,不給自己機會去證明自己,往後,還有更多人會認為師父花費力氣養着的就是一個玩物,一個廢物……師父對我好,他們竟說他是在玩物喪志,如此,豈不是要玷污了師父的威名!
自己越想越氣,一張口,吐出一團灼灼烈焰,宛如紅蓮盛放,一時間雲下火海彌漫,慘叫不斷……
商隽遲對自己此等瘋癫行為表示強烈譴責!這到底是有恃無恐到何等地步,才敢做出這般蠻橫無理的舉動,也太不懂事了吧……
忽地,天降甘霖,大火熄滅。
那雨水落在自己臉上時,自己因為耗費過度,虛弱地從紅龍又恢複人形。
正是渾身癱軟,想要倒地不起之際,一隻手伸過來扶住自己的腰,給予了一份讓自己足以撐下去的力量……他的聲音随即在身後響起,他不僅是出手正支撐着自己,他的另一隻手還摸了摸自己的頭:“傻孩子,我又不怪你,你怎麼哭起來了……”
商隽遲心想,這種情況下,要不是自己反應迅速的先聲奪人哭了出來,誰知道你會不會怪我啊!随即,商隽遲轉頭過去,好奇心爆棚的努力睜大了眼睛,很想要看看他的臉……
這時,“喂,你怎麼哭起來了……”
還不等商隽遲看見對方的臉,隻覺眼前一陣白光閃過,是譚夙把自己喚醒了。
商隽遲淚眼迷離地看着譚夙,淚水還在眼眶裡打轉,這一時的情緒被夢境中的情緻渲染得十分到位,他倒是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場,讓自己情緒上有個宣洩,省得憋着難受……可偏偏現在,譚夙用一副他無法接受、難以理解的表情皺緊了眉頭将自己看着,害自己這下哭也不是,不哭又心裡憋得慌……
盡管心裡将他恨得牙癢癢的,怪他叫醒自己太快,害得自己沒有看到夢境中那人的容貌,更怪他眼下将自己緊盯不放,完全不懂避嫌,憋得自己有淚不敢輕彈……可商隽遲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長了一張符合自己心中向往的臉,哪怕是用如今這樣一個刁鑽的角度來看他,自己依舊覺得,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看起來順眼……他肌膚白皙剔透,很柔軟好摸的樣子;他眉眼清澈潤澤,凝神看人時尤其溫柔動人;盡管他的神态總是冷冷淡淡的,看似生人勿進,卻一再放任自己死皮賴臉的貼上去……若是自己對他做得更過分一些,将他惹得惱羞成怒了,他除了臉紅到能滴血,别的也根本不敢……
“你又夢見什麼了?你說句話啊?吓傻了嗎?”遲遲聽不見他的回應,譚夙隻得伸手去摸摸他的頭,這是個安撫的動作,卻驚得商隽遲一哆嗦……
“小譚郎君……”商隽遲的想入非非被他打斷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竟然用這麼龌龊的思想在歪曲人家,商隽遲大驚失色地差點要跳起來……但譚夙按着他的腰,不許他動彈,他還枕在人家的大腿上,随意扭了兩下,譚夙就開始臉紅了……
眼見人家如此害羞,商隽遲厚着臉皮道:“說來我這兩天怎麼總是做噩夢,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