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譚夙撈在臂彎裡橫越過蓮池時,商隽遲看着下方芳菲燦燦,婀娜多姿的紅蓮,一個念頭毫無預警就竄進了他的腦中:要不,之後燒掉雲霄宮時,連這一池紅蓮也一并燒了吧……
如同他不惜代價替自己續命,這一池紅蓮被他關照至今,不知已然耗費了他多少修為,往後自己不在了,這紅蓮又憑什麼要留下?
這些任性妄為的事,自家便宜兄長慣于在做,往後自己不在他身邊開導勸誡着,不知他又要再做多少傻事啊……至少目力所及,自己得為他多做考慮……
商隽遲越想就越覺得,往後不能再将這一池紅蓮留下了……
這樣親手毀掉他的珍惜之物,除了自己有資格緻力于此,别人也不配擁有這樣的榮幸……
那就一起燒了吧……
反正自己一死,定要叫他傷心到肝腸寸斷,避世不出……往後,就再也沒有閑心去管那些人間閑事了……
蓮池對面就是山洞入口,洞内漆黑一片,正是商隽遲的用武之地。
生怕譚夙會将自己攔着拉着,商隽遲在步入洞口的一刻,立即自動自發的将手掌一攤,一簇火焰從他掌心躍出,火光融融,瞬間照亮前方的道路。
知道他才得了這個本事,有心要獻寶,譚夙也沒有過多阻攔,隻是對他溫柔勸道:“賢弟,如此火光足以照亮我們的前路,你莫要再耗費過多了……”
商隽遲知道人家是生怕自己得意忘形,又放出一條火龍來吓唬人。為了叫他安心,商隽遲牢牢地将他挽着,亦步亦趨的同他走進洞裡:“兄長所言極是。”
這一段路蜿蜒狹窄卻并不算長,有火光指路,沒走多久就能看見前方的出口了。商隽遲想着:待會兒一見到蔣盛萱的面,自己也不用聽她如何來解釋,直接敲暈送走就是,省得她耍什麼花樣,述什麼苦衷……自己沒多久可活了,如何能将最後幾天的寶貴時光虛耗在不知所謂的事上!
哪知他們出得洞口,于後山的小樹林中兜兜轉轉了沒多久,誠然是看見了晏章,卻沒有見着蔣盛萱的蹤影。
晏章一早就在這後山的樹林裡恭候他們了,一見他們前來,臉上或有喜色亦有陰郁,不等商隽遲開口來問,晏章已唉聲歎氣給他們說了眼下的情形:如今蔣盛萱不在這裡,竟是源于應楚将她給強搶了去!
說來也是他們運氣不好,蔣盛萱和晏章一同離開玄元神宗後,沒多久就碰上了息年衡一行,蔣盛萱自是答應了晏章要同他到雲霄宮診治嵇芳台,就不會言而無信,為了不有所耽擱,他們避開了息年衡的耳目,一直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路,原以為路途遙遠,會走上好幾天的,誰知,才第二天的下午,他們就被有心人給纏上,對方乃是一夥雲霄宮的敗類,眼看蔣盛萱姿容不凡,便将其抓了去,說是要獻給應楚來着……而後,在纏鬥間,不知何故他們就一起到了雲霄宮的總壇……如今想來,依舊匪夷所思……
聽晏章那意思,他發現自己突然到了總壇也是吓了一跳,好在他生性機警,趁人家不備就先跑了,他想着總壇内有喬善因的勢力,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吧,總能找到營救蔣盛萱的辦法……随後,他就接到喬善因派人送來的口訊,讓他在後山的林中等待接應貴人!
“喔,原來你将人弄丢了,是因為遇上了應楚手下的喽啰,卻不是遇上了應楚本人啊……”商隽遲聽懂來龍去脈後,做出如此的感歎。
晏章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生氣他沒有抓住自己闡述的重點:“那些人與應楚是一丘之貉,倒也不是全無本事的。”
那一夥人行蹤詭秘,長得也奇形怪狀不似常人,當是應楚私養的親兵,并非雲霄宮自己栽培出的弟子。往常晏章也是聽說過他們的存在的,不過正面碰上這還是頭一次……交手時,晏章發現對方十分嚣張,身手也的确了得,等閑人招架不住……若是單打獨鬥,自己或許該有赢面,但這樣一次撞上對方一大幫子,不去與他們纏鬥,這才是正當的選項……
聽着對方句句都是自我開脫的話,也不管他占理不占理了,商隽遲都點了點頭,對他表示充分理解:“是啊,我如何能用正常情況下的思維來局限你,你定是遇到了許多我想象不出的困難……”
這下,燒掉雲霄宮之前,還須得将萱姐先搭救出來……
這晏章如今留在這裡等待他們,無非就是為了給他們通風報信的。喬善因将蔣盛萱被應楚抓到一事絕口不提,故意留下個弟子來給他們說明情況,如今他們知道這些情況時,雲霄宮的六角宮閣已在眼前,想來,他們不會半途而廢才是……現在事态如何自己已經了解,商隽遲便想将譚夙打發走:“就這樣了吧,晏少俠,接下來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免得他留下來礙手礙腳,影響自己的發揮。
“那怎麼行!”晏章哪能答應,“此去雲霄宮裡救人,你們人生地不熟的,還得有我從旁照應。”之前喬善因傳口訊讓他來此等着接應他們,千叮萬囑他一定要注意言行,切不可怠慢了貴人。師命不可違,雖然在晏章心裡這二人擔不起“貴人”二字,但自己這人勤懇慣了,絕不會對師命陽奉陰違就是了。
商隽遲笑道:“就怕你這一照應,得把自己照應到土裡去……”一旦與應楚起了沖突,免不得要打打殺殺的,屆時自己哪裡有空來盯着他。自己不去盯着他,自家便宜兄長更不可能會關照他了,他要入土這事,幾乎已是闆上釘釘。
晏章怎會被他幾句不中聽的話就打發掉:“你少小看人了,我乃雲霄宮左護法最得意的弟子……”
“這和你入不入土,有什麼關系嗎?”喬善因尚且不是應楚的對手,更何況是喬善因的弟子。“你師父都忌憚着的人,你卻硬要沖上去?你是有多大自信?”從他身上,商隽遲暫時看不出能青出于藍的潛質。
他這話,聽得晏章着急上火:“你……”這人生得細皮嫩肉斯斯文文的,雖是名門正派的貴公子,看上去倒是讨喜,怎麼就是不會好好說話!
原本,譚夙對晏章并未生厭,想着有他從旁引路,也算行個方便……有他走在前頭,總比自己來帶路要好,不然自己該如何對自家孩子解釋解釋:一個玄元神宗的弟子竟然對雲霄宮地形了如指掌……
哪知,這人竟如此不知分寸,故意引得紅兒一直和他鬥嘴,将自己冷落了還不自知,豈有此理!
譚夙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商隽遲一眼:“你們兩個,好歹收斂一下,也不看看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我兄長所言極是。”商隽遲雖然在和人家鬥嘴,但心裡是明明白白的。若非自己現在還拉着譚夙沒松手,譚夙早就過去要讓晏章好看了。
自家便宜兄長曆來就是個心胸狹窄的,看不得自己對别人太多關注,一旦讓他覺得自己将他冷落了,他雖舍不得為難自己,但别人遭殃與否,那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