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完沒完,若是不樂意,你大可以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又沒有求過你。”譚夙将懷抱着的商隽遲輕輕安置到了地上,又脫下自己的外衫給他披上,而後,才一揚手,将奉則與自己一起拖入了一個另一個境地中去。
此地沒有旁人來打擾,也不用再擔心自己藏着掖着的事給自家孩子發現了,譚夙對奉則沒好氣道:“你這成天的晃來晃去,什麼‘三尊之一’,你們這些神仙,到底是有多閑得慌!”
“讨厭,你還不是神仙了?”聽到對方不屑地哼了一聲,奉則是更來勁了,“就算如今你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隻需我稍加點播,立即可以讓你恢複尊位,要不你就……”奉則說罷,就伸手在人家面前來回比劃着。
譚夙懶得再聽他的喋喋不休,将他一把揮退:“我們說好的,你不會過問紅兒和我的事!”
“誰想過問的!”奉則委委屈屈的對他嘟囔,才退開一步有緊趕緊的湊上來,“我原本就是不放心你,眼巴巴過來守着你,生怕你被誰欺負了……”
哪知道,他竟如此眼毒,不僅認出自己曾化身過他生前的同族族兄,還認出自己又化身成為他雲霄宮裡的長老……當年被他認出來時,奉則非但沒有狡辯,反而是異常歡喜的将他認下來了,但那時候,奉則卻被他像是看傻子一般的打量了半天,而後,他冷不丁冒出一句:“順杆爬呢你!”
聽這話的意思,敢情是雲霄仙人以為人家要來抱大腿了!
彼時,奉則已暗中“守護”了他兩百多年了,知曉他雖堕落凡塵,但那臭脾氣卻與從前不遑多讓,也懶得多同他解釋,省得他覺得自己解釋便是掩飾,奉則直接就大大方方的與他分享了某些前世的記憶……于是,是成功将他弄懵了!
自上次與他相認,距今也是三百餘年的事了,那時自己就苦勸他趕緊回歸正途,卻被他無情拒絕。
他那時說:“我知道自己不是做事颠三倒四的人,會主動放棄無上尊位,定然是有怎樣的緣故。”
那個“不足挂齒”的緣故,奉則并未告訴他,隻是對他一再苦勸:“見好就收了吧,也該收收心了你……”
但譚夙當年是固執己見,不為所動的:“你再等一陣又如何,我又沒說自己再也不回去了。”
奉則還記得自己當年聽了這話後,憤憤不平對他嚷道:“哎呀,我就是着急嘛……沒有你來坐鎮,我累得慌啊……”
譚夙嫌棄的看着他:“說得像你成天都在日理萬機似的!”要真有那麼勞累,他哪來的閑心将自己守着。
後來,直到商隽遲降世為人的那天,久沒出現的奉則才又溜達到了譚夙身邊,嬉皮笑臉的看看他:“這下,你的夙願即将達成,也是時候想想後面的事了。”
那一天,譚夙與奉則一起出現在了那新生的小嬰孩面前,譚夙伸手在這孩子的眉心點了一點:“呵……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已經感覺到了,原來我一直在等的,就是你啊……紅兒……”
奉則在一旁點頭附和:“是啊,你玩忽職守上萬年,就為了這點不值一提的小事……”譚夙不悅的瞥他一眼,奉則面帶笑容的頂住了壓力,我行我素的對人家來了一句,“人家上天送你的事法器,你卻硬要讓他做發妻,你呀你!”
藉由對方共享的部分記憶,譚夙得以對他反唇相譏:“别以為誰不知道,你這麼急吼吼讓我回去,還不是為了讓我幫你找回你的‘萬法全錄’!哼,那不也是你的法器,外加發妻?”
奉則一跺腳,埋怨的看向他:“讨厭啊你!”若非自己開恩讓他共享部分記憶,至于他如此嚣張嗎!
而如今,一晃就過去了十多年,看來啊,譚夙依舊是有某些事搞不定的,所以,奉則又主動找上了他,想要給他一些指點。
哪知,人家根本不領情,還嫌棄他是來指指點點,不肯給他好臉!
奉則不和他一般見識,盡管多年來他“屢教不改”,但奉則始終不曾放棄對他規勸:“你不要再自作主張下去了,曾經,他身為你的法器,本能的追随你,甘願為你一次次殒命。為六界安危,‘萬物起源’曾無數次使用起源之力扭轉乾坤,而每一次,你犧牲的都是他的性命……”
在六界絕大多數的認知中,是一旦動用了起源之力,當事人必會痛失心中摯愛,守護蒼生,談何容易……然而,事實上,是唯有“萬物起源”可以動用起源之力,一旦動用起源之力,萬物起源便須得以自身血脈為獻祭,此等行為,無異于生祭!而六界之中,與“萬物起源”血脈相承的,唯有受他鮮血滋養而生的紅未……而六界不能失去“萬物起源”,所以,曆來使用起源之力,皆是以紅未之血做出獻祭!
也正因如此,在曆經了無數次的獻祭犧牲後,紅未已然在心中形成了無法磨滅的執念……
人家說的這事,也正是最讓譚夙頭疼之事:“若非有了這樣根深蒂固的執念,我的紅兒,何至于每次出現在我身邊時,都會一心尋死,拉都拉不回來!”
對于此事,奉則也是無能為力的,隻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勸他一句:“這一世是你最後的機會,再也耗費不起了,若在這一世過後,你還是不肯歸位……”這話到了這裡,本應點到為止了,但奉則才轉身要走,又停下了腳步,背對着他,歎了一聲,“六界需要‘萬物起源’,卻不是非你不可……你也知道,紅未與你血脈相承……”
無需人家知會太多,譚夙早已明了其中利害:“天道無情,理當如此。”
“好個理當如此!”奉則話音一落,已然遁去了身形。
譚夙衣袖一揮,從境界中離去,輕輕走回商隽遲的身側。自家孩子此刻正是睡得安然……之前在紅夢境裡出現過的種種,從不是自己有意為之,奈何,過去萬年間的諸般遭遇已讓紅兒執念太深,即便無人蓄意将他喚醒,他出于本能,也在時刻不忘的提醒他自己……這就是你要追随的,為了你所追随的,你需要做出犧牲!
當商隽遲醒來時,天光微亮,才過了卯時。發現譚夙正窩在自己的肩頭假寐,商隽遲小心翼翼的轉過頭去注視這他,卻瞧見他的唇角微微的上翹,這是一個志得意滿的笑……
“兄長,天色尚早,我們這是……”話到這裡時,商隽遲也不等對方回個話,直接一個翻身将人按在了身下,“看來你也是睡不着了,不如我們……”
盡管動作是莽撞的,其實,商隽遲隻是想說,不如我們一起合計一下,等下走到人前,我們該如何行事。
譚夙睜眼看向他時,才看了他一眼就下意識的伸手遮擋住自己的大半邊臉,有些害羞的讓了讓,稍微和他分隔了一些距離:“什麼嘛,一醒過來你就鬧我。”
這樣的“抵抗”,在商隽遲看來完全是多此一舉:“哪裡是鬧你,我這是……喜歡你……”一面說,一面就去拉他的那隻手。
聽到這話時,譚夙愣了愣,連帶着的,那隻擋住他自己面容的手也弱弱地抖了一下,很順從的被他拉開了手,有些害羞的看着他:“你說的都是真心話?你可不能哄我啊!”
商隽遲沖他咧嘴一笑:“哈哈,我有沒有在哄你,你自己不知道呢?”就算是哄你的,那也是豁出一條命在哄你了,如此在所不惜的,不是喜歡你,還能是什麼!
“紅兒……”譚夙被他逗得哭笑不得,為防一時不慎自己被他鬧出亂子來,一咬牙将他抱着坐起了身。
“好吧,今天還有大事要做,我們是不應該在這裡繼續耽擱了。”商隽遲翻身站起來,回身也将譚夙拉了起來。
這一次,也就是最後一次了,商隽遲不想再做那個躲在自家便宜兄長身後的小可憐了,這一次,自己就要名正言順的站在他前面……
商隽遲起手結出一個咒印,隻一瞬間,原本還在紅蓮池邊的二人已被帶回了流雲殿的殿外……
譚夙見他比劃出手勢時便露出了笑意,并未有阻止他的意思:“你是何時學會的?”此技法自己的确是在紅兒面前施展過多次,卻未曾手把手教給他過。
商隽遲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弟子!”學是學會了,就是功夫不到家呀,若是自家便宜兄長來施展,哪裡需得着手上的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