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虛弱得連息年衡都無法掙脫掉的商隽遲,在見到事态已成定局時忽然覺得自己松了口氣,這下子,自己就不用再白費力了,人死如燈滅,何必再為難自己。
蘇生刀不知何時已經從手中掉落,商隽遲遲疑了片刻,看看自己的雙手,因為對虬人公主施救已染得滿手血污,在想要救下它的那刻,自己心中全無殺意,連蘇生刀掉地上了也不在意,可它還是死了……
蘇生刀安穩地躺在地上,雖然無法理解他之前為何要去救個虬人,但他做什麼刀是不會去打擾的,畢竟本刀是最善解人意的刀,才不是什麼小心眼不識大體的。
“蘇生,替我送他們夫妻團聚!”
蘇生刀一震,心想你倒是敢開口,提個這麼有難度的要求,本刀是沒什麼問題,不就是個孤山族長嘛,你就說怎麼送吧!隻是,你看上去怎麼問題很大呀,看你都站不起來了,就先顧念自己一些行不行?容他多活兩天又如何?早送晚送都是送,何必急于一時?
“蘇生!”
商隽遲吃力地站起身來,自己是站都站不穩了,但還不至于管不住自己的刀。
蘇生刀歎氣,行啊,聽到了,這就送,立馬送,送不走他你是不是就要把本刀送走了,本刀敢不送嗎!
身旁的息年衡見他是要動真格的,他居然能瘋到這個地步,他就沒考慮過嗎,對手是正值盛年,集令術之大成于一身的孤山族長,他這麼貿然出手,不就是要和對方同歸于盡!
他會這樣子發瘋哪裡是息年衡能預料到的!他竟要出手替一個虬人報仇?!
息年衡還沒來得及開口規勸,息律濯已迎來了蘇生刀全力以赴的一刀。
這一刀隻削到了息律濯的一片衣袖,但息律濯還是對他發出了贊歎:“後生可畏啊……”
商隽遲才不會就此收手:“蘇生!”自己還有一口氣在,絕不善罷甘休!
就在蘇生刀準備接着幹活時,又聽到了另一個聲音:“蘇生!”
一前一後的兩聲召喚,讓蘇生刀急得想哭,你們欺負刀!
一個讓刀去送人家走,一個想把刀送走,本刀到底該聽誰的!
正在蘇生刀左右為難之際,來人率先出手,一個揚手便将蘇生刀送回了原位。
“兄長!”商隽遲瞪向來人,他竟敢和外人合起夥來整自己,“這事我已經踩進來了,你休想讓我再退回去!”
最趁手的蘇生刀被你趕跑了,自己還可以召來别的兵刃!
“你該知道吧,心腸太軟,不是什麼好事……”
他這樣固執,譚夙也知道自己僅僅是動嘴皮子是無法攔住他了,更何況,譚夙完全明白自家孩子是在氣什麼……
當自己被譚夙攬住時,商隽遲心裡明白,自家便宜兄長一出手,自己就絕無勝算了。
商隽遲推了他一把,見推不動他,氣惱地問:“為什麼要阻止我?”你是有意讓我來頂缸的,雖然我想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是現在,非得要這樣,可這虬人公主死在這裡,息律濯無法獨善其身,倒不如自己出手幫他了斷……如此不就趁你心意了?我如你所願将這頂缸的事承擔到底,你倒跳出來說我心腸太軟,之前你不是對我說什麼悲天憫人來着?!從來自己的立場如何全在于你,怎麼到頭來我如何做都是錯!
“他活不過今晚的……”
在商隽遲被他拍暈之前,聽到的是這句話。
再醒過來時,商隽遲發現自己竟還身在公主府内。
隻是皓雲公主與驸馬二位已于昨日入土為安,息年衡披麻戴孝之餘繼任了孤山族長一位,隻望二位泉下有知,也算有個安慰。
商隽遲是趴牆根聽到這些情況的,随即就扶着牆晃晃悠悠地走回了房間……
剛才醒來時他感覺自己很虛弱,自家便宜兄長也沒有照看在側,自己就這麼被人撂下不管了?是因為該頂缸的事已經做完了,所以就被抛下了?
為了确認自己是否還有未盡到的責任,是不是還有什麼頂缸的事在等自己,商隽遲強打精神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再摸回房後商隽遲長歎一聲:“這下好了,人家果然是什麼都計劃好的,剩下的,你們随意就好,我反正也折騰不動了……”
“怎麼才醒過來就說這種喪氣話。”譚夙瞧見他鬼鬼祟祟在外面偷聽,本想看看他是否會出于義憤幹出傻事,哪知道他扭頭就回房裡來待着,卻又不見得是真的乖順。
商隽遲隻覺得自己這要死不活的,呼吸費力,說話更費力:“我還有話可說在已經很不錯了。”如今這個讓自己無話可說又無能為力的局面,自己能自嘲着找些話說,已經是心态很穩了。
他面容憔悴,整個人透出一種瀕死之人的頹廢感,像是已經絕了心氣……譚夙在想他究竟是怎麼了,之前都還好好的,盡管身體是勉強支撐,但自家孩子素來都是争強好勝的,從不在人前示弱,怎麼現在,就走了一趟公主府,就遇上一樁本不需要他出力的事,他就沒了生機?
譚夙見他死氣沉沉的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目光都是呆滞的,便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他面前:“你也知道它是虬人,你也一向認為對上虬人就該斬盡殺絕,你對虬人從不姑息,為何這次你就過不去這道坎?”能讓你參與其中,以最少的代價成為成就人間帝王的必不可少的一道助力,你隻需要走一趟就可以達成的事,為何你卻變成這副模樣?
商隽遲實在沒有和他吵的力氣:“我累了,兄長,容我先睡一覺吧。”
眼見商隽遲懶洋洋地站起身,譚夙飛快就把他按回去:“你想怎麼樣,是不是把息年衡一刀抹了你才解氣……”
商隽遲攤回原位坐好,撇開臉不去看他,自家便宜兄長一定是看到自己這要死不活的樣子才生的氣,早知道就一直躺着好了,爬起來做什麼:“我沒這個力氣。”
自家孩子這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令譚夙深覺受傷:“你盡管開口,我來動手便是。”
“行了,既然兄長有這個興緻,我們不如來說點正事。”就這麼耗着也不是個事,總不至于一直賴在人家的地頭上不走吧,若是不走又得被人家編着去頂缸,頂缸這等糟心事讓自己來也就罷了,哪能還為難了自家便宜兄長,算了,也該是個頭了,自己也沒有去頂缸的力氣了,不要再鬧了,“關于我的後事安排,兄長,你就随意一些吧,我不計較這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