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莫要打趣,如今都城内外人心浮動,饒是你這麼有本事,也得當心着點,萬一染上是非……”說這話時趙葭看了譚夙一眼,什麼萬一,這不是已經染上這麼個大大的“是非”了。
商隽遲也掃了一眼這個“是非”,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人家從無法觸及的“師父”哄騙到手,成為了可以拉拉小手的“兄長”,實在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怎麼可能再走回頭路。就算自己可以回到從前,從頭來過,可自家便宜兄長如今正是上頭,凡心大動,隻怕自己要撒手,他也不會答應……
還待商隽遲想着如何勸說大師兄見好就收,别惹了自家便宜兄長動怒,就聽得自家便宜兄長期期艾艾道:“我早已說過,正邪之間壁壘森嚴,還望你三思後行,不要做出什麼後悔的事來,哪知你信誓旦旦,說沒什麼會是我們之間的阻礙,你說過已将我認定,無論是誰來了你都不會背棄于我,我就這麼信你了,現在看來,是我太傻……”
咦,你怎麼說得我好像是個負心漢?我還沒把你怎樣,沒占你多大便宜啊,你這清白之軀,不是還好好的嗎?
商隽遲一陣腹诽,卻也不敢當面取笑他,隻得好生好氣去哄他啊,可還不等商隽遲開口,大師兄已嗤笑道:“堂堂玄元神宗的少主,便是用如此可憐兮兮的說辭來将我小師弟套牢的?”見他居然還會以退為進,簡直是不要臉至極,隻怕自家小師弟難以将他降服住了!
街上人來人往,你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想來也是打不起來,商隽遲本想看他們鬧一鬧,哪知自家便宜兄長聽着大師兄的問題一言不發,就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将自己盯着,看着真是委屈極了……商隽遲隻覺得有些好笑,自家便宜兄長打人從沒輸過,罵人從沒虧過,這時候裝什麼迷途羔羊……
“都是我不好,讓大師兄為難又讓兄長受委屈,錯都在我,你們不要吵了。”商隽遲極力表現得像個優柔寡斷不負責任的渣渣,果不其然被自家便宜兄長輕踹一腳。
在來的路上趙葭就被某些人提點過,說自家小師弟被訛上了,讓他拿出大師兄的手段來,莫要叫人看了樞機庫的笑話:“早先遇上天劍門的少門主沈挽旭,他便對我說了你被人給纏上,如今看來……”如今看來,這起止是被纏上,這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商隽遲倒是不稀奇沈挽旭會對大師兄說什麼壞話,稀奇的事他們居然能遇上嗎?還是說大師兄是特意跑去不盈谷那邊處理某些事,然後恰好就遇上的……哎,自己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之前自己心血來潮去叫息年衡一聲“主公”,不就是想到自家上上下下都上賊船了,自己如何還能在岸邊站着。
想來大師兄定是覺得自家小師弟是個人才,搭給誰都是糟踐了,可若是大師兄知道自家便宜兄長是哪路神仙,想來也不敢這麼替自己叫屈。商隽遲自然不會将什麼實情都透露了,人家不是照樣也有好多事瞞着自己的,這下把手一攤,耍賴皮道:“如今我已經認了兄長,想要反悔也是來不及了,大師兄若是要怪罪,就怪我好了。”反正自己也是沒有反悔的打算了,趁還有幾天的命在,就這麼湊合着過吧!
他這話說得有些自暴自棄,大師兄惋惜:“我又如何會怪你,還不是怕你上當吃虧,往後後悔……”小師弟自幼體弱,打小受苦,又被他那神出鬼沒的師父養成了一個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做派,真正享福的日子其實不多,想想也是讓人心疼,如今攤上一個邪魔外道做義兄,哎,這就是走上一條黑路啊……
“大師兄也知道,自我拜入師門,那便是事事交由師父做主,師父對我嚴加管教,我知道那都是為我好,盡管他做主的未必都是我願意的。”說這話時他沖自家便宜兄長努努嘴,很是頑皮的模樣,“現下,終于有一件我自己能做主的事了,縱使正邪之間壁壘森嚴,但想我身為名門正派的子弟又能有幸拜入雲霄仙人門下,這樣的機緣,也不是誰都能碰上的……”
正道脊梁樞機庫的少主卻投身在了與邪道第一門派有極大淵源的師門,乃是正邪之間的關切所在,這并非是什麼福氣啊……奈何這一世他是紅未神女托身為人,擁有如此嚴峻的身世,那也是天道給予他的責任。
可這時候的商隽遲卻是個不想負責的,天道于他而言就是一句與我何幹,若是能拉着自家便宜兄長的小手長長久久,這才是他最想過的日子,可為什麼身邊人的覺悟一個賽過一個,蹚渾水,上賊船,大家都是争先恐後,一往無前,這弄得他想要置身事外,簡直就是空談……
這晚,趙葭不情不願的跟随他二人回了玄元神宗的别院,說來姜國都城不僅有商家的聽風樓,更有樞機庫的登封館,自家小師弟哪裡也沒去就一門心思往玄元神宗的“魔窟”裡去,也是太不應該。大師兄在玄元神宗的大門口停步,絲毫沒有進去喝杯茶說說話的打算:“小師弟,你住在這處就沒覺得不便嗎?”
“大師兄還怕我被人家怠慢?”商隽遲笑着歪曲了人家的意思,“人家個個都是很有眼力的,見我能得兄長親自照看,那還不個個對我殷勤備至。”
趙葭覺得他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吃穿用度那就是外物,我們名門正派的弟子,住在邪道的地界上如何說得過去,你還是随我回去……”若由着他二人厮混在一起,整日與邪道為伍,還不得壞了名門正派的好名聲!
趙葭說着就要将他領走,商隽遲笑着躲到譚夙身後:“大師兄,你肯定知道的,你不是我兄長的對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你看,他聽我們暢所欲言這麼久連個眉頭都不皺一下,這樣好的涵養,已經足夠打動我了……他是我認的兄長,他的作為打動我一人就好,須臾再打動别人,大師兄現在不覺得他好,往後自有出身入死的時候需要我兄長出手搭救,等那時候,你就知道他的好處了。”自家便宜兄長自是有呼風喚雨的本事,往後風裡來雨裡去,要仰仗自家便宜兄長的地方多的是,你們都會知道他有多好的……就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命看到那一天……
聽着這話,趙葭隻覺得他冥頑不靈,一時氣得笑出來:“小師弟,以往身在雲霄仙人座下,你自是有不得已之處,江湖人雖有閑言碎語,卻是對你羨慕者居多,而如今,倒是聽到不少的言語在說自甘堕落了……”說到這裡時,趙葭又嚴肅起來,同時對他二人勸誡,“我們名門正派的弟子,清譽之事,馬虎不得,你莫要太過任性,人言可畏,這于你兄長也不是什麼好事……”
“是嗎?”商隽遲臉皮厚的去拉譚夙的手,譚夙也由着他拉着手晃呀晃的。
商隽遲想到,以往自家兄長還是端着身份不染凡塵的雲霄仙人時,世人對他多有畏懼卻又無比希冀獲得他的賜福,那個時候,自家便宜兄長便沒将名聲如何看重過,而這時,他與自己牽扯到一起,頂着譚夙的身份,被人家認為是邪魔外道誘拐了名門正派的子弟,二人無視正邪壁壘,抛卻男女之别,便是兩個模樣還不錯的少年人整日浪蕩在一處,簡直就是荒唐又可笑!
一想到竟是自己将他拖累到這地步,商隽遲莫名就覺得歡喜:“兄長,你我都不要有退路才好。”
譚夙也看看他,見他臉上那顯而易見的笑意,輕輕談了一聲:“隻要你不後悔……”
他二人這不可救藥的樣子,直教大師兄搖頭:“今晚便算了,明日早些到聽風樓來,你五師兄和七師兄明日就到了。”
“好嘞!”随着商隽遲中氣十足的這聲答應,譚夙已展開雲霄幻境,隐匿去二人身形。
“這邪魔外道,神出鬼沒的……”大師兄并非是什麼沒見過大世面的,平日在樞機庫裡也常被神出鬼沒的樞機庫掌印夫婦吓唬,但師父師娘做事必有深意,豈是弟子能夠置喙的,而自家小師弟認的這位兄長,卻叫人來氣,“哎,小師弟也不知怎地要偏好這一款的,頭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