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這份冷淡讓姜桃桃突然找回了記憶:“等等...我們見過的!我之前拜托過你給梁哥帶東西,就在U大的咖啡館,你還記得嗎?”
宋過白的表情并沒有變化:“他不在,要晚點才能到,你着急可以直接聯系他。”
“倒也不算有什麼大事,隻是之前聽周尹東說他今天回來,就想來看看....”女生低頭,手指緊緊捏住袖口。
“隻是想了解情況的話找我也行,”宋過白手指輕敲方向盤,腳下已經松開刹車:“不過他好像不太願意外人坐他的車,所以請你等我進去把車停好,十分鐘後還在這裡見。”
姜桃桃愣怔中下意識點了點頭,總感覺這句話哪裡怪怪的。
小區門口有一座不大的下沉廣場,雖然午後陽光甚好,但天氣寒冷,此時待在這裡的人,還沒有四處繞飛找吃食的鴿子多。
姜桃桃在廣場的台階坐下,宋過白站在下面,遞給她一瓶東西:“你應該在這兒等了很久了吧,喝點熱的。”
橙汁。有點燙手的溫度。
姜桃桃鼻尖通紅,目光飄向不遠處:“謝謝。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去那邊的奶茶店坐坐?這裡...”
“抱歉,和女生單獨的話我可能不太方便,”宋過白幹脆把手裡的另一罐熱咖啡也遞了過來,“給你,可以暖手。”
姜桃桃隻好點頭接過,小聲道:“簡班長,看來你和周作和好了呢。真好呐。”
宋過白眉頭一跳,不置可否。
——糟糕,上次見面直到最後,居然都忘了向這姑娘澄清誤會。
但他并不打算解釋,幹脆頂着簡廊川的名号繼續:“你這次來,應該不是為了八卦班委會吧?”
“嗯,但我羨慕你們是實打實的。”手心的暖意湧向身體,姜桃桃感覺自己放松了些,“大概是因為快要畢業了吧,一想到很多人即将四散離開南都,很多人可能此生都不會有太多機會再見面,就覺得如果能有人能陪伴着共同走過這個階段,真的很幸福。”
宋過白看向她,眼前的女生褪去了上次見面時略為浮誇的活潑可愛,神情依舊端莊,但笑容帶着倦意。
“雖然可能有點冒犯,但...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她低頭摩挲着手中的兩隻易拉罐,“你說,得到自己喜歡的人,到底是什麼感覺?”
沒等他回應,姜桃桃緊接着自嘲道:“抱歉,男生應該一般都很讨厭聊這種話題吧?況且....我們之前隻見過一面。”
宋過白看着她牽強的嘴角,想了想,還是認真回答道:“我想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這不僅取決于你是怎樣的人,也取決于你選擇奔赴的是怎樣的人。”
“嗯。确實....這個答案很有道理——但我覺得它既真誠、又圓滑。”
宋過白不置可否:“這确實無法一概而論。畢竟有個人曾經告訴過我,哪怕兩個人因為同一件事開心,他們的‘開心’其實也有着細微的差别。”
說話間,他忽然想起梁檐對自己的描述。
像潮水。
水流底色幽暗,潮聲卻律動溫柔,撫慰人心的同時,其下暗藏的卻是時限将近的緊迫。
宋過白微微一哂,确實是很微妙的比喻。
“當然,如果你想知道的是我個人的答案,那恐怕你得失望了,”他語速很慢,“對喜歡的人,我不介意主動出手上前、也不介意被他刻意誘導。”
“對我來說,感情從來不是什麼聖潔純粹的東西,這裡面有交換,有試探,有最原始不予避諱的本能,也有被迫或主動自我揭露的不堪與乞憐。
“但在此之上,隻要對方的懷抱始終敞開允許我去探究去解構,在我的能力範疇内始終有陪着對方一路護持到底的自信,那對我而言,就是幸福。”
姜桃桃眨眨眼睛,過了一會忽然笑了:“确實...你很有自信。”
明明容貌不同,宋過白從她尖銳的笑容中卻看出久違的熟悉感。
當宋清不顧乞求把他關在家裡時,當袁淵在停車場撸起袖子極盡嘲諷時,他在他們臉上的,都是這樣的笑容。
我們,你們。
不一樣。
不應該。
不可以。
這世上,大概沒有比人類更熱愛自我劃分群體類别的生物。
也沒有比人類更熱愛對同類指指點點的群居動物。
哪怕人們一派熱忱,在主流帶來的虛假歡愉中給彼此加大麻醉劑量,但當真實的少數砸在自己身邊、當固執不從就發生在自己眼前,那一瞬間的真實反應,往往裹挾着赤裸裸的溫差。
以前的他會退縮、會避讓,會用得體的表現來最低成本地應付。
但現在,他突然一點都不想再演了。
“是誰?”
“嗯?”女生摸不着頭腦。
“是誰讓你今天這個時間過來的,姜桃桃?”他正色道,“我猜...是梁檐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