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洲雙手撐在床沿,閉上眼微微仰起頭,等着李娴動作。他的長發全滑到腦後,輕薄的衣衫下,身體的輪廓越發清晰。
李娴探了探手,發現距離有些遠,便又小心翼翼往前蹭半步。
果然生得整齊的人,連瑕疵都沒有。賀雲洲白淨的臉上細膩的皮膚連女子都會羨慕。他纖長的睫毛覆在下睑,絲絲分明。
李娴正看得出神,冷不防他忽然睜開眼。秋水一般的眼瞳裡閃爍着細碎的光,像平靜的水面倒影了漫天星光。
他微微眯了眼,勾起嘴角道:“怎麼愣着了?”
“我……”李娴覺得有些熱,“我在想從哪裡着手。”
“我不懂了,這還有規矩不成?”賀雲洲轉了轉臉,“分左右還是上下?”
“不是……”李娴不知如何回答,心裡一急越發紅了臉。
平日裡四平八穩的樣子,每次一着急就心慌意亂,賀雲洲覺得有趣,于是忍不住就想去逗她,讓她更慌亂些。
“那是要如何?”賀雲洲促狹一笑,雙臂将她環在跟前,“站那麼遠看不真切,靠近些好好打算。”
“我……”李娴手裡塗着藥膏,不好去推他的手臂,隻能扭了扭腰想掙脫。沒想到賀雲洲反而收緊了手臂,兩個人的身子已經貼到一處。她隻覺得腦子一熱,似要炸開一般。
賀雲洲仍舊是那副虛心好學的樣子,眼巴巴地等她答疑解惑。李娴已經說不出一句話,張了嘴發不出聲。她隻覺得心跳得厲害,馬上就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似的。她想往後退,步子卻是虛浮的,腳絆在腳踏上,一個趔趄往前栽,賀雲洲險些被她撲倒,忙騰出一隻手來撐在身後,托住兩個人的分量。
李娴看着賀雲洲驚慌又無辜的表情,更加慌亂,支吾着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腳下沒站穩。”
賀雲洲挑眉一笑:“無妨,我不介意。”
他的手順着李娴的後背滑到後頸,輕輕揉了揉暗暗用力往下一勾,他隻需要微微擡頭,便吻上了李娴不自覺靠過來的唇。
李娴的手僵硬地支在半空中,緊貼着的身體雖然隔了衣物,卻仍然能感受得到對方的溫熱。比起第一次的生澀和第二次的短促,這次的吻像夏夜的涼風,纏綿得讓人不願意停下。
“藥膏快幹了……”李娴的神思裡尚存一絲清明,含糊地說道。
賀雲洲微微閉着的眼睜開來,指尖在她手心輕輕一撚,瞄了一眼見沒有絲毫顔料沾染,輕輕一笑:“已經幹了,随它去吧……”
手心酥癢的感覺直傳到心裡,李娴渾身無力。手舉得酸了,不自覺就搭在賀雲洲的肩上。
賀雲洲的肩背單薄卻不瘦弱,平日裡沒見他練功,卻有着習武之人有力又緊實的線條。單手便能攬住她,輕輕用力,兩個人的位置瞬間颠倒。
李娴隻覺得眼前一花,賀雲洲的長發垂下來,青紗一般将他們籠在中間。他伸手撩開垂在李娴面頰邊的頭發,看她雙眼瞪得銅鈴一般,驚慌失措地看着他。他将手掌覆上她的雙眼,垂頭再吻下去。
李娴眨眼,像一隻幼鳥用軟弱的喙啄着掌心,帶着些無助,卻又倔強地想要成長。她回應着他的吻,生澀又不甘心被動承受。
賀雲洲從來都覺得李娴是個聰明好學的好學生,會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他很有耐心地引導,并不一味索取。
李娴被他的手遮住了視線,其他感覺倒是越發靈敏。賀雲洲像是在故意逗她,忽遠忽近的在她唇邊流連,讓她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她推不開他的手,猜想着是不是不願意讓她看見他捉弄她得逞之後得意的笑。她禁不住有些生氣,無非就是笑話她不經世事的懵懂,也不知道這些手段他又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賀雲洲還在樂此不疲地玩着遊戲,剛再次拉開唇齒間的距離,卻忽然被李娴按住頭,她眼被蒙着,找不準位置,牙齒磕在他的下巴上,隻聽他輕輕哼了一聲,放開了蒙着她眼睛的手。
乍見天光,她不敢直視賀雲洲的雙眼,眼珠溜溜轉開,又偷偷瞄他。
賀雲洲的眼底深暗,看不清波瀾。李娴伸出手指摸摸他的下巴,小心問道:“剛才磕疼了?”
“嗯。”賀雲洲委屈地哼了一聲。
李娴心裡怪他是始作俑者,看着他的樣子卻說不出口。她咬了咬嘴唇,忽然弓起身子在他下巴上飛快地親了一口:“可好些了?”
“嗯。”這次不委屈了,帶着些欣喜與慫恿。
李娴抿了抿嘴,吻着他的下巴,這次沒有點到為止,順着脖頸利落的線條一路向下,滑過喉結,停在鎖骨中間。她燙的快要燃燒的臉埋在他的頸窩,不敢擡頭看賀雲洲的臉。
賀雲洲在她耳邊笑道:“怎麼了,敢做不敢當?”
“不是!”李娴悶聲反駁。
“學以緻用,沒什麼不對。”賀雲洲微微側頭就能吻到她的耳垂,伸手松了她的腰帶。
李娴還沒回過神,賀雲洲又解開了她的發帶,滿頭青絲花朵一般綻放在床榻上。
賀雲洲的吻不再溫柔細緻若即若離,忽然變得熾熱又強烈。李娴的外袍滑落,窗外吹進來的涼風帶走了濕悶的熱氣,李娴閉着的眼忽然睜開,她感覺到賀雲洲原本輕揉着她腰側的手滑到她的後背,生生停住了。
賀雲洲扶起李娴,讓她背對着自己。雙手退下貼身的薄衫,便看見她背上交錯斑駁的傷痕。最長的足有五六寸,一指來寬,可想當時是如何血淋淋的場面,他手指順着傷疤劃過,禁不住有些顫抖。
“你别擔心,早就沒事了。”李娴笑着安慰道。
她想攏起前襟,卻被賀雲洲止住,隻覺得背後一暖,賀雲洲吻上了她的傷疤。
“還會疼嗎?”賀雲洲喃喃問道。
“偶爾,天特别冷的時候,或者陰雨太久的時候。”李娴輕聲應道,“本來念姐姐給了我祛疤的藥膏,還囑咐我記得擦。誰叫我懶呢,她一走我就再沒塗過。”
賀雲洲将她緊緊抱在懷裡,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肩膀。
李娴握着他的手,轉身過來笑道:“我看不着,隻覺得摸着有些不舒服,是不是很吓人?”
“吓人,自打你從這兒離開去了京城,傳不傳消息回來都挺吓人。”賀雲洲苦笑,“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那你現在怕什麼?”李娴仰着臉對他笑。
“怕這是一場夢,你忽然就不見了。”賀雲洲抱着她。
李娴失笑,擡頭輕輕咬一口他的耳垂:“疼就不是夢。”
“學得挺快。”賀雲洲将她攬在臂彎。
“先生教得好。”李娴也不示弱,伸手勾住他的肩。
“那先生再教你些……”
賀雲洲擡手一揮,床帳瞬間籠下,隔了外面的天光,帳裡朦胧得真如夢境一般。李娴聞到淡淡的荼蘼花香,她仿佛就在花叢中,花瓣紛紛揚揚從她身邊落下,滿地雪白。
開到荼蘼花事了,明明是那麼美好的時刻,為何心裡會覺得有些悲傷?
一顆淚滑過眼角,滴在賀雲洲的手臂上,他吻着她濕潤的眼角,眼淚卻止不住越發洶湧。賀雲洲不說話,輕輕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看着她漸漸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