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太子派人送請帖到客棧,長子滿月,請賀雲洲去東宮赴宴。他去金銀鋪子裡挑了一個金鑲玉的鎖片,拿錦盒裝了,施施然往東宮去。
到了東宮跟太子見過禮,内侍領着他往偏殿裡去喝茶。偏殿後門直通向花園,裡面綠樹成蔭,倒是另一番清淨景象。
賀雲洲沿着石徑走了幾步,忽見花圃後石凳上坐了一個穿粉色衣裙的女子,手裡捏了張繡了荷花的錦帕,面朝花叢長長地歎了口氣。她似乎察覺到背後有人,忙用手帕點了點眼角,垂着眼起身行了個禮。
“抱歉,擾了姑娘清淨。”賀雲洲退了半步。
“公子言重了,不知如何稱呼?”那女子垂眼問道。
“在下姓賀。”賀雲洲道。
“原來是賀蘭部大公子,失敬。”女子略躬了躬身,“奴家輕語。”
賀雲洲早聽說過太子身邊紅顔知己名字就叫輕語,隻是沒想到今日在這樣的狀況下見面。此處并不僻靜,這種筵席也沒有她上桌的道理,這樣出現,多少有些突兀。
“久仰。”賀雲洲面上仍不動聲色,“聽姑娘剛才歎息聲有傷感之意,秋風乍起時,還勸姑娘莫要憂思過重。”
“多謝公子。”輕語聲音裡帶了些哽咽,“不過一時感懷身世而已。今日本是喜事,讓公子掃興了。”
“前面怕是要開席了,公子快些過去吧,輕語先告退。”她行禮轉身,腳步虛浮似乎站不穩的樣子,忙扶了一旁的樹幹,勉強撐住。
“姑娘是否身體不适?”賀雲洲關切道。
輕語微微點點頭,擡眼凄凄慘慘地望着他,柳眉微蹙,甚是可憐。
“那姑娘在此稍候,我去前廳順便叫人過來。”賀雲洲說罷也不等她回答,轉身便往來時路去了。
輕語還沒來得及出聲,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月亮門外。她站直了身子,一臉失望。
太子從她身旁的樹後轉出來,笑道:“怎麼跟見了鬼似的,跑得飛快。”
輕語歎了口氣:“看來這招不管用,殿下以後還是找别人吧,輕語人老珠黃,不堪大任。”
“不是你的問題。”太子擡手捏捏她的臉頰,“怕是這樣的事見多了,不吃這套。”
“殿下接下來如何打算?”輕語将頭靠在太子肩上。
“前些天不是宮裡傳出來消息,說安瑤想嫁他嗎,京城傳不傳開無所謂,先讓賀蘭部那邊知道,一則探一探賀蘭栩的态度,二則,李娴在那邊,她也該知道此事才好。”
輕語從太子懷中掙開,替他理了理衣衫:“前面怕是客都到了,殿下快過去吧。”
“好,我晚上過來陪你。”太子笑道。
邊關八月已經有了秋意,李娴跟着耶律彥歌查到的線索四處奔波,最後得到的結果,要找的人不是已經去世就是消息有誤,折騰下來已是身心俱疲。
以前有賀雲洲的情報網可用,再不濟還有喬逸在,她總能多知道一些現在的狀況。眼下呆在沙都,她像被困在一個瓶子裡,隻能等着耶律彥歌帶回來的消息作為參考,有時候明知希望渺茫,也不得不去看看才能安心。
不出門的時候,她隻能趴在窗邊,望着碧藍的天上一隊一隊南去的大雁,恨不能自己也長了翅膀,來去自如。
耶律彥歌從王府回來,手裡托了一盤晶瑩剔透的紫葡萄放在她面前,自己也在窗邊坐下,看着她滿臉愁容,隻笑道:“今天剛摘的,快嘗嘗。”
李娴不好拂了他的一番心意,隻摘了一顆放進嘴裡,點點頭:“好甜。”
“明日要不要去看釀酒?就是用這葡萄。”耶律彥歌笑道。
“你去吧,我前些日子累着了,趁這幾日沒事好好休息。”李娴懶懶地又趴回窗上。
耶律彥歌沒說話,默默地摘了葡萄,一顆接一顆往嘴裡送。
李娴撇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問道:“是有什麼話想說?”
耶律彥歌手一頓,搖搖頭:“也不是什麼大事,查明白了再告訴你。”
“先說來聽聽,或許我知道什麼線索呢?”李娴盯着他。
耶律彥歌咬了咬嘴唇,仿佛做了個重要的決定,“今日在王府裡,聽見從京城回來的人說……”
他瞄了李娴一眼,繼續道:“說賀雲洲要娶裕貴妃的女兒,七公主安瑤為妻。”
“哦。”李娴點點頭,又趴下去。她知道安瑤喜歡賀雲洲,之前隻是礙于身份差異,才沒有提起。如今賀雲洲有了賀蘭部大公子的身份,自然什麼阻礙都沒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定了,看來是兩廂情願。
那之前賀雲洲避開她獨自來沙都認親,又故意與她錯過行程獨自去京城,現在看來倒像是刻意的,或許他早就盤算好了,有些場合,有她在不方便。
原來她也隻是一顆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