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燈的廚房裡,電磁爐上的燒水壺正發出低沉卻持續的轟鳴,她站在竈台前,沉默的盯着牆壁上逐漸蔓上水汽的瓷磚。
啤酒喝的有些多了,眼前的影像隐隐發昏,反應也有些遲鈍,她出神的盯着前方,直到水壺裡的沸水開始咕嘟咕嘟的頂着壺蓋跳動,她才回過神來。
水已經燒好了。
她一手提起水壺,一手拿起放在旁邊的手帕,隔着手帕按在壺蓋上,防止倒入暖瓶的時候熱水飛濺。
手機在口袋裡嗡嗡震了兩下,屏幕亮起,旋即熄滅。她放下水壺,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微信裡傳來HR的微信消息;
“公司誠邀您于本周五下午3點,到公司參加複試,地點是……”
她回頭看了一眼擺在客廳桌子上的電腦,屏幕還停留在某一頁未完成的PPT上,安靜的閃着光。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又窩回沙發裡,把自己埋在毛毯裡。熱水在桌子上升騰着絲絲縷縷的蒸汽,整間屋子裡靜寂無聲。
五分鐘後。
她撐着身體坐起來,胡亂揉了把臉,伸手摸到放在桌上的眼藥水,仰頭滴了兩滴。冰涼,刺痛的感覺從眼周蔓延到額頭和鼻腔,五官相通的刺激讓她清醒了不少。
她做回折疊椅上,選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繼續在輸入框裡敲擊着從網絡上獲取的信息。這份PPT,決定了周五的複試是否能夠結束這長達10個月的悠長假期。
但她此時的情感卻有些複雜。
長期的悠閑生活,不被打擾的每一天,自由安排生活的每個時刻,都讓她有一種希望就這麼過完一生的暢想。但東亞小孩的社會時鐘又每時每刻都在提示着她在人生賽道上已經停滞不前很久很久以至于如果她再不奮起直追就會從此跌入深淵。
感性與理性在她的腦海裡不停交錯辯論,于是隻能生無可戀的繼續敲擊着鍵盤。
走出大廈的時候,是下午3點37分,整場面試,扣掉彙報的十幾分鐘,其實連20分鐘都不到,對面的女士不停的扶額皺眉,似乎也早就預示了這場奔波千裡的會面注定要潦草收場。
“我的表現您還滿意嗎?”她撐出一個客套的笑容,問對面一面的面試官,也是這個部門的經理。
男人頓了兩秒,眼神飄向了别處,然後客套的回複,"彙報的挺好,回去等消息吧。“
”好的,您留步。“
她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廈。
外面的陽光真好啊。灑在臉上,暖烘烘的。
青浦的地界上,早已看不到像陸家嘴一樣的高樓大廈,有的隻有各種立交公路,和路兩旁無限蔓延的鋼架廠房。因着離虹橋隻有幾公裡,即使坐在車裡,也能清楚的看到正在降落的飛機劃過天際,好像伸出手就能摸到機翼。
她沉默的靠在車窗上,盯着一架又一駕不停降落的飛機,突然問了正在開車的司機:”師傅,這裡,算是上海的郊區嗎?“
”這裡?這裡是青浦,再往西邊去就是江蘇了。“
果然,無論怎麼折騰,CBD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