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了,電氣火花之間,兩人暗中較着勁,猶如逆水行舟,又如雪壓竹林。
顧景淵勾起嘴角沖她一笑,擡手舉了舉酒杯示意,仰頭一口飲盡。
而後挑釁一般挑了挑眉,收回手關緊了窗戶,透過薄薄的窗紙,她似乎看到有另外一個身影向他貼了過去。
那身影婀娜多姿,柳腰花态,分明就是酒樓陪酒女子!
陸清鵲先是驚訝憤懑,他都已經負傷,不留在府中好生休息還出來作甚?
轉念又自嘲,他與她除了同僚關系已别無聯系,他在何處做什麼又與她何幹?
這家酒樓,來曆久遠,據傳當年是一位失去意中人的男子開的。剛開始人來人來好不熱鬧,日子久了,别處也同樣開了酒樓,他的生意就逐漸慘淡起來,為了招攬生意,他便請了許多風塵女子賣藝,如此又招攬來不少生意,很多客人慕名而來,不為飲酒吃飯,隻為了見一見酒樓中色藝雙絕的美人們。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來人揣着明白裝糊塗,來此地還不是為了品味一夜春宵?
再說那位老闆,起初情場失意開酒樓不假,後來還不也是逐漸變了初心,竟是要用賣藝女子吸引男賓客來花費錢财。
陸清鵲啐了一口,她算是看走了眼,當初怎麼會認為顧景淵是正人君子一心一意之人?由此可見,他隻是一個繡花枕頭,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不,說他繡花枕頭都是擡舉他了,他就是鄉間黃牛的糞包,外面光滑明亮,裡面卻滿是糞草。
想着這裡,陸清鵲禁不住笑了兩聲。小荷訝道,“小姐怎麼了,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陸清鵲擺手,“無事,隻是想到一件有趣的事而已。”
小荷關切道,“小姐,你今晚……”
陸清鵲回視她,眸子熠熠生輝,兩頰绯紅,神色自若,,“我今晚怎麼了?”
小荷本想說,今晚她不太一樣,似乎有些神經質,怕是經過失火之後受了驚吓。可看她又好端端的樣子,便咽下去了那句猜想,隻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府了。”
陸清鵲嗯了一聲,複又擡頭望了一眼方才的窗戶,窗棂之間透出溫暖黃色的燈火,卻是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她重重出了口氣,罷了,不管他,他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便是。
鬥笠男子忽然出聲:“姑娘留步。”
陸清鵲回頭,那人摘下了戴了一晚上的鬥笠,頭發披散而下,垂過肩膀,柔順地披在他胸前。
黑色長發和月白色衣衫,面如冠玉,溫文爾雅,顯得此人清冷如月,皎然矜貴。
陸清鵲笑,“公子可還有事?”
他雙手作揖,“在下蕭沐辰,敢問姑娘芳名,家住何處?”
陸清鵲溫和笑道,“公子,相逢何必曾相識,你我一面之緣,就此别過。”
不等他作何反應,陸清鵲轉身便回。
“姑娘,請留步!”
一道中年女子的聲音,陸清鵲疑惑回頭。
自酒樓中跑出一位中年女子,身材豐滿,面若銀盤,臉上畫着濃濃的妝容,堪堪掩蓋住她的年紀,但看她如今的面貌,也可看出她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陸清鵲站在原地等她,女子問道,“敢問您可是陸清鵲陸姑娘?”
陸清鵲神色一凜,“你如何知道?”
轉念想起顧景淵在酒樓之中,恐怕就是他透露的。
中年女子擦了一把汗,“姑娘,顧公子在酒樓中備好酒菜,邀姑娘一叙。”
果真是他。
陸清鵲嘴角勾起,眼睛裡卻全無笑意,“不必了,還請您告訴顧公子,他身側有美人作陪,家中又有良人相伴,我不便摻和。”
中年女子說道,“陸姑娘,顧公子說他有事相告,有關于馬車坐墊之事。”
小荷滿腦袋霧水,馬車坐墊?
小姐和三皇子之間,何時到了要談論坐墊之事?
哦,不對,重點不是他們,而是這個坐墊,又是什麼意思?
陸清鵲沉吟片刻,“您請帶路。”
蕭沐辰耳力很好,隔了一段距離便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不僅如此,還意外得知美人名字。
陸清鵲。
他在嘴裡玩味地念了兩遍,好名字。
隻是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他看到的那般。
他重新帶上鬥笠,開始收拾燈籠。
圍觀人群紛紛攘攘,“公子這是做什麼?哪有還沒猜中謎底便要收拾攤位的?”
蕭沐辰臉上帶着笑,嘴裡卻冷聲道,“你們在此處猜了一整晚也未猜中,我何必多此一舉浪費時間?”
說罷,收拾好攤子朝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