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鵲說不出話來,悶聲搖了搖頭。
他沒再說話,耐心地站在原地等了她一會兒,直到陸清鵲緩和過來,他将她慢慢扶了起來,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陸清鵲沒什麼想搭理他的心情,有些沒好氣道,“什麼什麼?”
顧景淵好笑地盯着她,“沒什麼你大半夜跑出來?看鳥嗎?”
陸清鵲:“您既然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
顧景淵抱起雙臂,好整以暇,“那不一樣,我想聽你的想法。畢竟——現在,你是我的幕僚。”
陸清鵲擡起眉頭,“幕僚?我怎麼不知道?您什麼時候給我安了這麼一頂帽子?”
顧景淵正色道,“清鵲,你以為官場像你認為的那樣簡單麼?其中的腥風血雨,都是掩蓋在表相之下的。你一個郎中,能擔任如此重大的責任前往災區,不管事情成不成,都難免惹人嫉妒,遭人陷害,到時候,你猜猜會不會有人先對你下手?”
陸清鵲不是不懂樹大招風的道理,隻是沒想到人心複雜到如此地步,她沒做聲,低低地歎了口氣。
“倘若今日你沒有請纓赈災,留在京城當一個普普通通的郎中,或許不至于招人嫉恨,可一旦你做了,且做到了,你就是最大的旗幟,人人都想拔掉。”
顧景淵想了想,笑了一聲,“不過也不完全是,你身為女子,又憑借自己的能力考中京官,我想,就算你不做什麼,也容易招人起心思的。”
“所以,你跟着我,至少可保你平安。”
顧景淵最後說了這句話。
陸清鵲不置可否,雖然她很想承認他說的話是對的,殘酷卻是事實。她初上任,對這些朝堂老臣來說,如同一顆石子丢進平靜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層浪,怎麼做都難兩全。
平庸無作為,他們會希望有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負責有政績,他們擔心她會升職将他們取而代之。
陸清鵲低垂着頭,“所以,你也一同前來,是為了保護我?”
顧景淵看她一眼,“明白就好,以後莫要再對我橫眉冷對了。現在估計朝中之人都确信,你已經被我拉入陣營了。”
跟着顧景淵進了他的房間,陸清鵲這才知道他的房間竟比她的房間大了兩倍有餘,裝飾豪華,各樣家具俱全,這哪裡像是客棧?分明就像是在他自己府上!
陸清鵲:“真是不公平,我們兩人住的房間,比你自己一人住的都要小的多,簡直是太奢靡!”
顧景淵坐在桌邊,拿出兩個茶碗倒了水,慢條斯理道,“你若想住大的房間,也不是不可以,搬來與我一同住,可好?”
陸清鵲:“……算了,當我沒說。”
她坐在他對面,顧景淵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說說看,你發現了什麼?”
陸清鵲低着頭,眼睛看着自己的茶碗,清澈的茶水倒映出她白皙秀麗的面容。
“袁行之收買了多少人?連兵部官兵都被他……”
顧景淵平靜看着她,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水,“你知道了?”
陸清鵲擡頭,有些驚訝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嗎?”
“自然。”
“哦”,陸清鵲忽然有些灰心喪氣,他看起來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朝堂内外發生的事他沒有不清楚的吧。
和他想比,自己還是太簡單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與我站在同一陣線。我猜,你發現的第一時間,肯定是想同我講說的吧?”
他說得對,但此時陸清鵲不想承認。
顧景淵看着她輕輕笑了笑,“其實,确切地說,此事背後是顧景玄所為,袁行之隻是一個棋子,用來監視我的眼睛。”
陸清鵲點點頭,她也想到了這一點,“那麼,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顧景淵歪了歪頭,手指無意識地撥弄着茶碗,“擔心他将我滅口?”
“我永遠早他一步,他無論如何也鬥不過我的。”
“不過——我确實有該擔心的”,顧景淵将目光投向她,目光灼灼,神色專注認真,嘴唇輕啟,“我最擔心的,唯有你,唯有你的安危。”
陸清鵲望進他深色的眼眸裡,那裡面盛着關切、認真、袒護、擔憂,沒有戲谑,沒有說笑。
她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陸清鵲别開眼睛,“現在别說這個……我想問,你離開了京城,顧景玄若是有什麼動作該怎麼辦?”
“無妨,我既能安心離開京城,必然有萬全之策。他有眼線,難道我便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