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您醒醒,您怎麼了?”
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喚她,是誰?陸清鵲吃力地掙開眼,慢慢看清楚面前之人,小荷正拿着手帕小心地擦拭她額頭上的汗水,心疼道,“小姐,您做噩夢了罷?”
陸清鵲沒說話,怔怔地看着小荷,緩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我睡了多久?”
“還沒有一炷香的工夫呢,您好些了嗎?”
陸清鵲點點頭,攏緊衣衫歪頭靠在車廂壁上,一時間還未能從夢中走出來,淚痕甚至還挂在臉頰,楚楚動人。
小荷歎了口氣,用打濕了的手帕為她輕拭淚痕,“小姐,您思慮太重,恐怕太傷身。昨晚您出去很久都沒回來,即便是回來也不曾休息好,這樣下去可怎麼好呢?”
陸清鵲笑笑拍了拍她的手,“你瞧你,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講這些話做什麼?”
小荷:“等到了災區,您日夜操勞,四處奔波,想必會更勞累,到時候我就算是勸說您,您也不會聽的。叫我該如何是好?”
陸清鵲搖搖頭,“不會的,我會照顧好自己。莫擔心。”
*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覺行至臨淮城邊界,在這期間,未曾見袁行之有什麼特殊行為,但陸清鵲不敢放松心情,時不時監督他,見他确實沒什麼動作,便稍稍放了心。
還沒進城,城邊就已經出現大批難民流民,他們大多數拖家帶口,沿着山路或是林子裡尋些吃的,凡是有人經過之處,樹皮草根都統統不見了。
他們一行人先到了臨淮知州鄭義山府上,鄭義山正在府上,聽到皇帝派遣下來的京官到了,慌忙趕來迎接,好好地安頓他們。
顧景淵臉上未見什麼表情,隻是在看到鄭義山一身新裝,臉上容光煥發,而身材豐腴肥胖之時,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鄭義山對顧景淵及各部官員畢恭畢敬,畢竟是京官來頭,且是皇帝親派下來的,若是不好好招待那可是要壞了自己的官路的。
鄭義山吩咐下人沏了一壺好茶,邀請諸位大人品嘗。袁行之率先端起茶水飲了一口,砸吧了下嘴,“真是好茶!”
顧景淵身形未動,眼睛甚至看都未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厲聲道,“鄭知州,臨淮城深陷饑荒之中,你不去想辦法解決百姓吃飯問題,反倒是在府中悠閑自得煮茗品茶,我看你這官,是不想當了!”
鄭義山還未說什麼話辯解,袁行之神色恐慌,倒先是被吓到了,他手一哆嗦茶水便被潑了出來,盡數灑落在他衣服上,熱茶水濕透他的褲子燙到皮肉,疼得他哼哼了兩聲。
可礙于顧景淵,他不敢多說什麼,疼也得忍着,趁人不注意,隻悄悄用手扇風,企圖減緩疼痛感。
鄭義山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一下跪拜在地,“三皇子殿下,下官實在冤枉啊!發生災情之後,下官竭盡全城之力去治理,并開倉放糧,安頓百姓,并未失職啊!”
顧景淵不為所動,冷笑一聲,再次猛地拍了下桌子,“還敢狡辯!你若是出去瞧一眼,就知道外面百姓餓得面如菜色,行路困難,各樣惡性事件頻發,路旁草叢樹皮都被吃了精光。而你呢?吃得肥頭大耳,衣衫精美,面色紅潤,一看就未曾賣過力,你哪裡來的膽子敢欺瞞聖上!”
這次拍桌子的動靜更為響亮,袁行之再次被吓了個正着,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連忙垂下頭,唯恐下一個被當衆罵的人是他。
袁行之此人跟在顧景玄身邊很久,已有了一套固定的行事風格,那就是欺軟怕硬,見風起舵,左右逢源,為人圓滑,毫無底線。
隻要對他有利之事,他可以向敵人磕頭,也可以向恩人揮刀。雖然坐到尚書一位,其中也有顧景玄大大的功勞,身居高位仍舊不改壞秉性,朝中官員對他嗤之以鼻。
他不僅不在意,反而認為他們對他畏懼,不敢同他打交道,因此更是放肆妄為,又仗着顧景玄是先皇後所出而被陛下偏愛,更是過分。
這次赈災他能跟來,除去他是尚書的緣故,還有顧景玄想利用他監視顧景淵的原因。
可畢竟沒有依靠,他在顧景淵面前總是一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樣子,其實暗地裡仍舊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陸清鵲見他這幅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極了,從前他狗仗人勢,總是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态,而今嘛,不得不拿出這幅惺惺作态,簡直令人作嘔。
鄭義山正冥思苦想怎麼回複時,顧景淵沉聲問,“我且問你,城中糧倉糧食儲備應當不少,為何還有如此多百姓餓倒在地?”
鄭義山将頭俯得更低了,“殿下,災情剛發生之時,下官就命人打開倉門放糧,可這……畢竟人口衆多,糧食也被吃盡了。”
顧景淵站起身來,負手而立,慢慢走到他身邊,黑色官靴就停留在他手邊,紋絲不動,“既然如此,為何不想辦法買糧?為何不召集捐款?為何不向臨城求助?為何——不将你的身家賣出換糧食?”
顧景淵冷厲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會客廳,一時間行人鴉雀無聲,鄭義山更是怕到極點,他原本想着朝廷赈災隊伍到了,帶來糧食可緩解饑荒,卻沒想到這位皇子竟是個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