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鵲看向她懷裡的孩子,這孩子瘦得可憐,小臉甚至都沒有她手掌一半大,小小的眼睛和嘴巴緊緊閉着,小手緊緊握着,樣子看起來很安詳,想必他是帶着幸福在母親懷中離開的吧。
臨到生命最後,他連一口奶、一口飯都沒吃上,他是被活活餓死的。
他本不應該這樣的。
陸清鵲壓住内心的悲哀,“姑娘,這世代不隻有你經受這樣的痛楚,還有千萬個不幸的人,也有千萬個不幸的孩子。我想,有你的幫助,至少可以避免更多的孩子遭遇這樣的痛苦。”
陸清鵲自問待人誠摯,這番話也是帶着十分的誠意說的,至于她信或者不信,那便順其自然了。
婦人想了想,“我真的可以幫到你們?”
陸清鵲鄭重其事點點頭,“當然,而且會幫我們很多。”
火焰噼裡啪啦燃燒,兩顆心逐漸湊近了。
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陸清鵲警覺起來。
她朝婦人噓了一聲,自己悄悄趴到門縫裡看,一個熟悉的身影披着夜色往這邊走來。
顧景淵回來了。
他在火堆前坐下時,陸清鵲感受到他身上帶來的涼氣,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
顧景淵看她一眼,默不作聲地将外衣脫下來,扔給了她。
陸清鵲沒推辭,低聲道了謝,利落上身,他的衣服很寬大,帶着他身上獨有的氣息,莫名有種安心之感。
袖子太過長了,陸清鵲往上卷起來,甩了甩手,這才覺得方便很多。
一擡頭,這才發現顧景淵側着頭,竟一直在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側着臉,神色平淡,眉眼俊朗,陸清鵲沒來由地心縮了一下。
見她穿好衣服,顧景淵沖她擡了擡眉,眸子亮晶晶的。
“你發現了我做的标記?”
陸清鵲避開他的目光,問。
“自然,你做的标記很容易辨認,自然好找。”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她才想起來,這個記号還是當初他們還要好時約定好的,她今天竟下意識用了這個記号。
他會不會多想?
但看他神情,倒也沒有其他意思,陸清鵲心放了下來。
“我們今夜恐怕不能回知州府,他們會不會出來找我們,或者起疑心?”
顧景淵:“無事,我已安排妥當。此時他們深信我們二人去了安溪。”
安溪與臨淮毗鄰,這場洪災也給安溪帶來不少損失,他們去此地也是情理之中。
一陣沉默之後,顧景淵道,“此處不宜久留,還是需找個更為穩妥之地。”
話雖簡單,做起來卻不簡單,他們有實權,可畢竟人生地不熟,況且還是喬裝打扮,除了找信任的人幫忙,似乎也無其他辦法。
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陸清鵲思緒萬千,想到家中的叔父叔母,想到家長的朋友。
心思一轉,忽然想到了蕭沐辰。
那日她離京前,他們見了一面,而蕭沐辰送給她的螺,也一直被她好好地帶在身上。
想到這裡,她定了神思。
“我有一處地方可去。”
她将鄒先生的地址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顧景淵的目光便直直落在她身上。
“你所言此地,可知是何處?”
陸清鵲不明白他這番話是何意思,遂誠實搖頭,“我隻知道這是鄒先生住所,其餘一概不知。”
“臨淮有名的鄒先生,博聞強識,學富五車,奈何他不見生客,很少有人見到他真實面貌。”
陸清鵲:“果真如此?”
顧景淵:“我還騙你不成?不過——你又是從何處得知鄒先生住所的?”
他目光炯炯,似是對她有所疑慮。
陸清鵲隻得老實說道,“是從一位朋友那裡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