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顧景淵眼下還帶着淡淡的青色,面龐也是有略微的疲倦,即便如此,他目光銳利,直視鄭知義,靜靜等他開口。
“是……是真的,三皇子殿下。”
鄭知義的汗水一點點往外滲。
顧景淵沒說話,飲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捏在手中粗粗看了一眼,“杯子不錯。”
鄭知義的頭立刻低了下去。
陸清鵲跟着他的目光去看,他手中的杯子青翠輕薄,做工精美,造型古樸,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她不大懂古董,看這造型,大概不是當代出産的,應是古董。
一個知州,家中随便拿來喝水的茶杯都是古董,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會客廳中靜了好一會兒,鄭知義這才開口,“三皇子殿下,這杯子是下官從地攤上買的赝品。”
顧景淵笑了一下,“怎麼,你是覺得我看不出杯子的成色真假?用這話糊弄我?”
“先不必募捐,就單單你一個知州府,搜出來的好東西換錢至少也能供百姓吃個十天半月吧?”
聽聞此話,廳中每人心思各異,袁行之悄悄擦了擦汗。
鄭知義更是驚怕,他忙道,“殿下,下官當真沒什麼錢!知州府中值錢的東西也早就被我拿來換錢赈災了,現下是真沒錢了。”
“您瞧,您手中的杯子也是唯一值錢的物件,下官本是想着,想着您來了之後給您用的!”
顧景淵伸出兩根手指,“一,方才你還說這杯子不值錢,轉頭又說唯一值錢的物件;二,京城赈災隊伍組成的消息一向不對外透露,你是從何得知我也會來?”
說完這番話,他将目光轉向袁行之,“袁大人,您說呢?”
袁行之沒想到會被顧景淵點名,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您說得極是,極是。”
說罷在顧景淵不注意的地方悄悄給鄭知義使了一個眼色,這一幕顧景淵沒看到,對面的陸清鵲卻看得清清楚楚。
她裝作不知情,低頭飲了一口茶水。
鄭知義已經俯伏在地很長時間了,他身子本來就胖,已經将近體力不支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慢慢道,“殿下,下官自然不知道是您來,這不是想着無論誰來,下官都一樣迎接的嘛?”
“哦,是嗎?”
顧景淵不急不緩,等了幾秒鐘後,忽然拍了拍手。
外面有人進了會客廳,走近一個,是一個兵部官兵。
他手裡拿着一隻大鳥,陸清鵲起初好奇,等逐漸看清大鳥的面貌後才認出來,這不就是那晚從袁行之房間放出來的赤腿大鳥嗎?
它的雙腿被綁住,烏黑的大翅膀被官兵緊緊抓着,就算是想動也動不了了。
見此情形,袁行之的茶水又一次不小心潑灑在衣服上,他慌亂擦拭,神色可見的慌張。
鄭知義的頭則是更低了,幾乎埋在了地上。
“袁大人,鄭知州,這隻大鳥,你們二人如何解釋?”
旁人或許不知,陸清鵲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晚袁行之飛信傳書,傳的就是鄭知義罷。
這隻大鳥比平常鳥兒體型都要大,也不知是什麼品種。
顧景淵手指節敲了敲桌面,“這種鳥體型大,耐力高,可連續飛行上千裡不倦,最适合飛信傳書。袁大人,您手中可真有好東西呐,您飛信傳書給鄭知州,可是商讨什麼社稷大事?”
袁行之跟着跪倒,“回殿下,下官實在不知啊,這大鳥确是我的不錯,可那晚它已經飛走了,也不知怎麼回事竟陰差陽錯地飛來了知州府。請殿下明察!”
顧景淵點點頭,“大鳥認人,且不輕易離主,除非有信箋。你可是給鄭知州傳了什麼信?”
……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辯解沒有。
顧景淵歎了口氣,“我本想着給你們一個機會,可坦白從寬,誰知你們竟是軟硬不吃。”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信箋,還未打開,袁行之臉色登時變了,他看了一眼鄭知義,後者則還有些懵懂,像是剛睡醒過來,張着嘴不知說什麼。
顧景淵:“袁大人不必看鄭知州,這信箋是被從途中截斷的,鄭知州他不知道實在正常。不過——你們之間來往想必也不隻有這一種途徑吧?袁大人,您平時與鄭知州通信可不少罷?所以,他對此行隊伍熟悉得很。”
此言一出,戶部兵部等人小聲議論起來。
顧景淵充耳不聞,盯着袁行之,兩根手指夾着那張白色紙箋,靜靜等他開口。
會客廳很大,人數也多,此時卻是落針可聞。
袁行之畢竟經曆太多官場浮沉,雖是慌亂了一會兒,此刻也很快鎮靜了下來。
他小心開口,“三皇子殿下,您說我們互相通信,這個下官無法否認,可這也是因為我們早年就曾熟識,後來不在一處做官,也時常通信來往,交流心得。”
“交流心得?”
顧景淵重複了一句,将手中的紙箋慢慢折起,再折起,随後握在掌心,“你所言屬實?”
袁行之:“屬實,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