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須臾中,顧景淵已遊到他們背後,他毫不遲疑,擡手猛地揮向那落水百姓的後脖頸,隻一瞬間工夫,他脫去所有力氣,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
陸清鵲遠遠瞧見他們的動作,這才呼出一口氣。
齊全和顧景淵兩人一同半拉扯半遊動着向對岸和緩坡底去,齊全在前,中間是落水百姓,後面是顧景淵。
接近岸邊時,齊全率先拉住岸上之人的手,猛地用力爬了上去,又遞出雙手,将落水百姓拉上岸去。
正要拉顧景淵之時,變故突生!
水勢忽然變大,水面幾乎是猛地向上竄高了,瞬時間将顧景淵帶離了岸邊,往更下遊去。
他甚至都未來得及收回胳膊!
陸清鵲心沉了下去。
顧不得身後官兵紛紛攘攘的動作和雜亂的人聲,她提起裙擺,在岸邊跟随着他的身影,疾速奔跑。
她想追上他,或許在哪一除地方,水勢稍緩,她可以拉住他,或許在什麼地方,有東西可以拉住他。
總之,不能放棄。
她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那一瞬間,身上的動作比心思動得更快,她不斷勸說自己,莫慌張,她一定會追上他,一定可以拉他上岸。
她心中雜亂的念頭悉數殆盡,唯獨剩餘這一個想法,在腦中不斷浮現。
她要将他搭救上來,這個隊伍離不開他,他還有更多的事要做,他不可離開!
不知跑了多久,久到耳邊似乎都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久到她停住腳步,環顧四周,不知這是什麼地方。
這水太迅疾了,就這一會兒工夫,她就追丢了。
雨似乎小了一些,可她顧不上這些,沿着水流方向,一點點慢慢往前挪動腳步。
鞋子跑丢了一隻,腳底被尖銳的石頭紮傷了,鮮紅的血液從腳底緩慢滲出來,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陸清鵲坐下來,将衣服撕下一縷,一圈圈綁在腳底,勉強止住了血。
後面官兵跟了上來,為首之人是姜石和齊田,見到陸清鵲坐在地上,齊田眼中隐隐有關切之情,它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未說出口。
姜石看了看陸清鵲的腳,低聲道,“陸大人,我先派人送你回去罷,這邊還有我們。放心,三皇子殿下……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陸清鵲緩慢而堅定搖搖頭,“不礙事,這點傷算不得什麼,我與你們一道去。”
“可是……”
姜石遲疑,剛要說什麼。
陸清鵲便站了起來,腳底的疼痛感讓她嘶了一聲,“我們走罷。”
一群人兵分三路,沿着河道尋找。
陸清鵲一瘸一拐,和齊田以及幾個官兵沿着分支,往下遊走去。
陸清鵲問,“齊全還好嗎?”
齊田點點頭,“他還好。”
他一向沉默寡言,若是齊全,現在早就說個不停了。陸清鵲心想,這兄弟二人性格真是差得太大了。
“那落水百姓可還好?”
齊田點頭道,“無事。”
“那就好。”
兩人沉默一會兒,齊田忽然道,“陸大人,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同您講說。”
陸清鵲:“既然已經提出,那便說。”
齊田斟酌片刻,“前幾日我見過袁大人馬車,他馬車車底下,藏着火槍。”
陸清鵲呼吸一滞,“你如何确定那是火槍?”
齊田沒直接回答,過了一會兒才應道,“他很信任我們兄弟兩人,一直是我們看守他的馬車。”
“我其實我很好奇,知道那日晚上,袁大人要我們離開,他要去馬車拿東西。”
“從那開始,我才發現的。”
“那你既然效忠袁行之,又為何與我講說?”
“陸大人!我知您與三皇子殿下是一同的……方才在河中央,若不是殿下他跳下去,我弟弟他一人,根本無法拖那人上岸。恐怕兩人都會被水吞沒……”
陸清鵲慢慢走着,“那你為何沒有跳下去救他?”
齊田:“我很想跳下去……可倘若我們兩人都……我們的娘親就無人養老了,總得留下一人。今天如果不是齊全第一個跳下去,我也會做第一個的。”
齊田擦了擦眼睛,目視前方,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我終于知道,您與殿下,和他們并不同。”
前面有個拐彎,陸清鵲腳步頓了一下,齊田伸手扶住她。
“你不必将自己歸于三皇子黨派,這其中的腥風血雨,不是你能想想到的。”
陸清鵲歎口氣,莫名想起雲牧父母雙親,被大皇子一黨滿門抄斬,唯留下雲牧一人被救。
如此慘痛,她不想任何人再經曆這般事情。
“你隻需做好你自己的事,保守好你自己即可,切記不要牽扯進入儲君之争來。待到将來,做個一官半職,拿到豐厚俸祿,便可衣錦還鄉,也好給父母增光添彩。”
齊田自然不知這其中之事,他有些疑惑道,“可陸大人您并不像是這般人,為何要勸說我這樣做?”
陸清鵲苦笑一聲,“倘若我可以選,我怎麼會踏入這樣的深水中來呢?有些事,我不得不做罷了。”
她深知,像她這樣籍籍無名之人,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更何況齊田齊全他們,她甯可他們沒混出什麼名堂,隻要平安歸鄉,與家人團聚便好。
什麼功名利祿,什麼聲明顯赫,那是給外人看的。
齊田點點頭,雖然不懂,可也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