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說讓他也不用挂念自己,家裡頭一切都很好。李弘遠因為上回在壽辰上鬧出來的事情,直到現在都還在被罰禁閉,陳氏和老夫人最近都在頭疼那個有了身孕的青樓女子的事情,沒功夫來折騰她。
她又怕自己說太多,耽擱了溫沉看書溫習的功夫,話至此,也沒再說下去了,最後信箋末尾隻留下一句,“盼君尺素至”,便匆匆結束了那些說不盡的話。
自從收到了他的信後,心也漸漸安定了下來。李挽朝在府上也沒什麼事情,每日閑來無事之時就做些繡活,也可以賣回些錢來,她近來無事,也就等着溫沉早日科舉回來。
正午的陽光垂直照射在庭院中,李挽朝用過午膳後就躺在屋子裡頭準備小憩一會,知霞在一旁被她扇着扇子。
窗外的蟬鳴聲啼叫不歇,催人入睡,就在李挽朝要睡着之時,院子外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李挽朝一下清醒了過來,她和知霞相視一看,後者起身去了外面開門,沒想到竟然是那日攪亂了宴席的青樓女子。
那女子名青橙,此刻形容邋遢,面色慌亂,抓着知霞的手求救,“姑娘,救救我吧!容我進去躲上一躲。”
知霞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一時之間傻在了原地,反應過來後,馬上拒絕了她,“不行不行,你快些走,這可不能叫你進來。”
這女子怕是從陳氏那邊跑出來的,她可不敢把她放進去,不想叫他們那邊的麻煩事燒到了他們這邊來。
可青橙哪裡肯聽她的話,直接跪到了地上,抱上了知霞的大腿,“姑娘,您若不救我,那我可就沒命了啊!”
知霞被這麼一纏,趕也趕不走她了,怕叫人看到,會生出什麼事端,一時之間急得額上都生出了不少的汗來。
“你快些起來啊,這是做些什麼!”
青橙不聽,兩人就這樣拉扯了起來。
李挽朝聽到外面的動靜,跟着出來,就見得這樣一副場景。
兩人在這樣扯下去,勢必會把别人引過來,她歎了口氣,對知霞道:“讓人進來先,别在門口扯來扯去了。”
知霞還想說些什麼,然還沒來得及開口,青橙就已經趁她分神之際跑進了院子裡頭。
沒辦法,李挽朝都開口了,她也不好再說,隻得先把院門合上。
李挽朝也認出了這青樓女子,她見她落魄至極的模樣,不禁問道:“你這怎會落得這般下場?”
她記得她肚子裡頭懷着李弘遠的孩子,畢竟有子嗣,難道老夫人他們也會對她下手嗎?
這事說來話長,青橙一想到李弘遠就恨得咬牙切齒。
青橙道:“我肚子裡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李弘遠的。我本以為,李弘遠要點臉面也不會說出自己不舉之事,可誰知道,他為了不戴這烏龜帽,竟連這事都說出去了。”
李觀對後院的事情不大關心,那日教訓完了李弘遠之後,也不想管他們這一堆爛攤子,青橙自然是被交給了老夫人和陳氏。
起先的時候青橙本還想着,她肚子裡頭好歹有個李弘遠的子嗣,他們怎麼着也會看在子嗣的面上,收她當個妾室,再不濟通房也行。
雖說這個孩子是别的恩客的,青橙卻想着,男人面子比天大,李弘遠為了隐瞞自己不舉,怎麼着也該瞞下。
李挽朝面露驚色,李弘遠竟不舉?!
看她不信,青橙忙道:“您莫覺我亂說!他是真沒用......每日去青樓裡頭,光是看看,卻不做。”
李挽朝沒再懷疑女子的話,隻是一言難盡問道:“既如此,你何必要鬧到李家來呢。”
青橙哭道:“還是青樓裡頭的一個雜使夥計告訴我的,他們說,那個恩客不要我還有孩子,讓他們把我處理幹淨,我若不鬧的話,也沒活路啊。”
她也沒有辦法啊,她是真的沒有辦法。被家裡人賣到了青樓裡的第一天起,她就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若不賭,她的下場就是,被活生生堕了孩子,而後再開始無休止的接客。
若是賭赢了,不管怎麼着也會比那樣好。
可誰知道,來了李家以後,也還是賭輸了。
青橙在柴房裡面住了十天半個月,起先他們還會給她好生送飯,可後來李弘遠說出了自己不舉之後,他們就開始餓她的肚子,大約是想活活給她餓死也行,青橙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找了個法子逃了出來,慌不擇路,逃到了歸甯院這處,許久未曾淨過身,身上又臭又髒,她哭起來,淚都流了黑湯。
李挽朝聽後,帶她進了屋子裡面,給她洗了條帕子擦臉,然後又讓知霞去拿了點糕點過來。
青橙接過了帕子,哭得更叫厲害。
李挽朝看她哭得可憐,也不好再說些過分的話,他們這一行的,也沒有幾個是心甘情願想要去做的。
她看她擦完了臉,狼吞虎咽吃糕點,想了想後還是道:“那你也不該在老夫人大壽的日子來鬧,你鬧得他們沒了臉,就算後面你能進李家的門,當個侍妾通房,他們看你還能舒服嗎。”
青橙一邊吞咽着糕點,一邊搖頭解釋,“不是的,我也不想的,是青樓裡頭那個小夥計說,李家在辦宴席,這個時候最好混進去了。也是那個小夥計,給我想了這個法子。”
“這小夥計給你想的法子?”
青橙點頭,道:“他是青樓裡面新來的人,在裡頭約莫幹了一個月,人機靈又會逗趣,還總喜歡打聽各種各樣的事說來給我們聽,我們都很喜歡他。我肚子裡頭的孩子要被鸨母打掉,也是他說與我聽的。後來,也是他告訴我,可以把這個孩子栽到李弘遠的頭上。我想了想覺得沒什麼錯,就聽到了心裡頭去。那天李府有宴席,小夥計就急急忙忙來告訴我,說有個好機會可以混進李府,他還說他在李府裡面有個認識的人,可以讓他來接應我。”
李挽朝越聽越覺奇怪,這小夥計是什麼人?這事越聽越覺像是一場計謀。
青橙接下來的話,叫李挽朝面色更叫凝重。
“進了李府之後,就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來接應我,帶着我走小路找到了李弘遠。”
李挽朝下意識去問,“身形高大的男子?穿什麼衣服,長什麼樣?”
李挽朝的聲音聽着有幾分急切,青橙不知她怎麼突然如此,卻還是如實相告,她回憶了一下,準确說出那男子的相貌,“生得倒是挺俊俏,那日好像穿着青衣長衫,看着模樣打扮應當是誰的仆侍。”
李挽朝想到了忠吉。
那天,忠吉一大早就沒了蹤影,而女子口中男人模樣打扮,也同忠吉重合了起來。
李挽朝眉頭擰成了一團。
青橙那天出現在李家絕對不是偶然,青橙口中帶她進來的人,多半就是忠吉,那麼這件事情擺明了和溫沉脫不開幹系。
可他這樣做,是為了報複李弘遠嗎。
如果青橙留在了李家,那李弘遠就要幫别人養孩子,如果青橙不能留在李家,那李弘遠不舉一事又會敗露在人前。
這一步,不管怎麼樣李弘遠都不會有好下場。
可是,如果是溫沉的話,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分明是在夏日的午後,可李挽朝突然覺得,身上的血液都有些冰涼。
她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溫沉這人,至少,他在謀劃着要坑李弘遠的時候,她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