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絡城數一數二最好的高中,也是俞妧母親費盡口舌和花盡所有錢财才将她送入的學校,她初來乍到,獨自站在講台上看着台下陌生的同學們,心裡感到極度的局促不安。
“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
老師随手翻閱着手上捧着的教案,沒有看台下的學生,更沒看台上的俞妧,隻是極為敷衍的口吻道:“你做下自我介紹吧。”
俞妧咽了口唾沫,為了緩解緊張的情緒而輕呼了一口氣,随即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微張開嘴巴正準備開口,卻被一位同樣遲到了的同學的出場給打斷了。
她的餘光也被那個遲到的學生所吸引,非常高挑的個子,額前的碎發長到遮住了眉毛,身形十分纖瘦,校服的鍊子沒拉,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他從進門到坐到座位上始終沒有說過一個字,沒有對老師表達歉意,也沒有半點遲到的尴尬,甚至于老師臉上表情都傾向于習以為常。而更為詭異的是,她在班主任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谄媚的笑意?
還沒等俞妧揣摩出這是個什麼情況,耳邊就緊接着傳來了班主任的催促,“快點說啊,别耽誤大家的時間。”
俞妧的臉上頓顯窘态,收拾好心情後繼續開口:“大家好我叫俞妧,我是從一中新轉來到咱們班的,希望以後我們能......”
“可以了可以了。”班主任再一次直接打斷俞妧的講話,随手指了個空位置,“你下去吧,我要開始講課了。”
“啊...好的。”
自始至終,台下的竊竊私語聲持續不斷,俞妧聽得一清二楚,她沒有理會,直接略過。盡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少,可她唯獨覺得有一道視線格外令她不适,是一種陰冷而瘆人的追蹤感,盯得她後背直發麻。
她順利落座在班主任随手指的那個空位上,也幸好她的同桌不是那萬衆碎語中的一員,女生很是熱情地朝她招了招手,還順手替她接過了放下的書包。
這抹善意就像是雪中送炭,俞妧感動地悄聲說了句:“謝謝。”
女生對着她wink了一下,眼神示意她不必客氣。
雖然這是所出了名的貴族學校,但是學生們的成績也都是頂好的。俞妧的成績本就優異,所以即便是老師無縫銜接地在白闆上寫着從未見過的新題,她也能迅速理解且解答出來。
俞妧聽得認真,這位老教師的态度雖然不怎麼樣,但是教學水平卻是一流的。短短四十五分鐘的時間裡,進行了習題講解加上限時測驗以及抽查做題思路,一整節課的高強度腦速運轉下來,俞妧隻感覺到了兩個字——興奮。
甚至乎直到下課鈴響,俞妧都覺得意猶未盡,筆尖一點都沒受到鈴聲的影響,繼續在草稿紙上運算着。
“欸同桌同桌。”一個筆帽輕輕戳了戳俞妧的手臂,“已經下課啦,可以歇一會啦。”
筆尖稍頓,俞妧回眸望過去,正看見她的同桌正側趴在桌子上維持着用筆帽戳她手臂的動作。俞妧淺然一下,放下手中的筆看向了她。
“你好,我叫俞妧,還沒來得及問你叫什麼呢?”
那女孩也随即從桌子上起來,挺了挺腰,笑臉盈盈地自我介紹道:“我叫孔筠晗,你可以叫我晗晗。”
“剛剛聽你說你是從一中轉來的?”
“嗯對,我之前在一中讀的。”
“你既然能考上一中說明成績很好啊,幹嘛還要在快高考了才轉到這來?不怕會不适應嗎?”
俞妧沉默了小半會,才有些猶豫地說道:“因為家裡的一些原因啦。”
意識到俞妧并不想細說,孔筠晗也是十分識趣地沒再追問,而是直接拉起了同桌的小手,開心道:“那我現在可是有個學霸同桌了,我以後要是有不會的問題可以問你嗎?”
俞妧自然也是雀喜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啦。”
可就在俞妧應聲完的下一秒,剛剛那令人脊背發麻的感覺卻再次出現,她下意識皺着眉倏地回頭看過去,可惜沒有瞧見正臉,僅是看到一個踏出教室的背影。
那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麼要用那種瘆人的目光盯着她?
俞妧望着那個方向久久無法回神,直到同桌的聲音才再次将她拉回現實。
“你果然記憶力好啊,連和你同一天遲到的同學都記得了。”
孔筠晗原本隻是無意的一句搭話,卻讓俞妧迅速捕抓到了重點。
是剛剛那個遲到的那個男生?
“他是誰?叫什麼名字?”俞妧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個人,便試圖從名字中尋求記憶。
“段厭,富家子弟一個,脾氣古怪的很,你最好别和他有什麼接觸。”
俞妧好像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便緊接着問道:“yan?哪個yan?”
“讨厭的厭。”
“啊?”俞妧有些吃驚,“怎麼會有父母給小孩起這個名字?”
孔筠晗聳了聳肩,卻不以為然道:“這不正好嘛,他這人的确挺讨人厭的。”
回眸,俞妧又看了眼段厭的座位,腦海裡還在回憶着那道目光的含義。她很确定自己沒有見過段厭,可是一個陌生人為什麼會對她有這麼大的厭惡呢?
而且,他居然也姓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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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開學的第一個星期是沒有晚自習的,俞妧也是難得的還能在下課後見到夕陽和晚霞。那紫色的餘晖浸染在半邊天空之上,結合着快要隐匿在西邊的金色夕陽,漫天的雲像是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彩紗,柔和而絢麗,拂照在大地之上。
但她踏出校門後卻是走的與來學校時反方向的一條路,她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麼,隻知道一個勁地埋頭走着。她走得不算快,挨着馬路邊上的人行道,偶爾擡擡頭好像是在找着方向,可她越往前走,便越覺得身後似乎有一輛車一直在跟着她。
放學的路上學生很多,可在第六感的強烈驅使下,俞妧還是感覺到隐隐的不安。她雙手攥着背帶,步伐也跟着加快,匆忙地穿梭在人群中,雙腳快到險些要跑起來了。
“俞妧,你跑什麼啊!”
熟悉的聲音猛地鑽入俞妧的耳朵,她逼迫自己停下腳步轉頭看去。一輛黑色的轎車就停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車窗完全搖下,一個臉色極其難看的男人正盯望着她。
“哥、哥哥?”
綠燈亮起,段祁燃一腳踩上油門猛地一個拐彎将車子停在路邊,俞妧雖然有些吃驚段祁燃的突然出現,但她已經明顯感受到了那人的怒氣,于是也不敢耽誤地趕緊奔跑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段祁燃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蹙着眉頭沒有說話,臉色暗沉宛如暴風雨的前奏。若有所思的眸光定在俞妧身上好幾秒,眼神裡滿是審視,低沉的嗓音随之響起:“俞妧,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
俞妧擡起頭,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她剛剛想東西想得太過入神,也自知理虧,可還是倔強地小聲反駁道:“沒有啊,我耳朵挺好的。”
段祁燃嗤笑一聲,繼續暗諷道:“我都喊你五遍了,你愣是越走越快,你怎麼不幹脆跑起來啊?”
俞妧沉默着,沒有接話。手指揪動着校服下擺的鍊子,她不敢說她真有此意。
“上車。”
段祁燃又被命令着充當司機本就已經煩躁到不行,更别說追着一個耳朵不好的人喊了好幾百米,語氣自然是好不到哪去。
可俞妧聽到段祁燃的話後卻依舊不為所動,定定地站在那,臉上露出了一絲糾結。
躊躇了好半響,才鼓起勇氣道:“你先走吧哥哥,我待會想去一個地方。”
最後一點耐心也快被磨沒,段祁燃問:“去哪?”
俞妧本不想說,可又懼于段祁燃的脾氣,于是還是開口:“想回一趟自己家。”
“你後天不是放假了嗎?你後天再回去。”
“不行,我今天就得回去。”
“後天再回。”
“不行,就得今天。”
俞妧态度強硬,那熟悉的死犟表情再次出現,段祁燃有時候真的覺得母親自讨苦吃請了個祖宗回家,還連累着他又當保姆又當司機的。
空氣似乎凝固住了,俞妧定在那始終不肯上車,雙方都似有要将對方熬死在這的決心。眼瞅着天色逐漸黯淡,那最後一縷夕陽也即将褪去。黑壓壓的烏雲快速移動覆蓋上天空,那色彩快要和段祁燃的臉色融為一體了。
氣場驟然冷卻,連帶着周遭的氣溫都急速下降,他掀起眼簾幽幽橫瞥了俞妧一眼,最終還是咬牙屈服道:“上車,真是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