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洛根本沒有睡着。
他承認自己在瀕臨被控和失控的邊緣時,确實感受到了強烈的快意。但他費盡全力壓制的恐懼,也難以忽視。
他是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毫無保留,一切的一切都完全被展示在赫殊面前。
不過,其實也正如他之前所說:他不會騙他。
但他還記得,當赫殊對他十年間發生的事好奇時,他給出的答案是“不知道”和“我醒的時候就在培養艙裡了”。
他覺得自己能夠一直含糊過去,畢竟赫殊不會猜疑他,并且他來到赫殊身邊的本心是好的——無論赫殊想要什麼,他都會助他辦到。
但他真是算漏了這一點:赫殊居然能夠精神控制其他蟲族。
雄蟲的信息素用于标記,精神力可化作透明實質觸手,在一定範圍内産生對物體的影響,高等級雄蟲精神力觸手甚至可以隔萬裡将敵方戰艦擰成麻花,雖然這樣的雄蟲百億取一,但百億隻雄蟲都能利用精神力入侵伴侶精神海,感知記憶和控制行為。
至于雌蟲,他們的信息素作為基因崩解的信号,是生命最後的求救呼喊,當然,也有标記的意味。而精神力表現在體魄——相同等級年歲的雌蟲雄蟲,經過體能訓練之後評估體質,雌蟲組平均增幅都會遠高于雄蟲組——以及治愈能力:隻要大小腦蟲核脊柱完整,配上合适的療養艙,最多五十年就能重新長出完整軀體(沒有相關具體實驗,隻是推算),還有之前提到的,安撫雄蟲精神力暴亂的作用。
淩洛怎麼想都覺得:
「……
标記就算了。
居然能用精神力控制其他蟲族。
并且居然還想控制自己。
還有,差一點,就真的崩潰了。」
那十年的真相不是不能讓赫殊知道,但絕對不能是這種形式——因為他應該主動坦誠,而不是讓赫殊發現。
他不希望他們之間産生裂隙,他知道赫殊也是這麼覺得的,所以這一點也就更加重要。
如果動用精神力壓制,又顯得自己太過敏感,更加怪異。
赫殊的壓迫太快,淩洛在心底的不适情緒出現之前,隻能選擇那種方式。
……
背靠着的懷抱寬松溫暖,完全消解了淩洛如針紮般的心悸情緒。
淩洛動了動,轉身面對着赫殊,順便從他懷裡往上鑽了一些。
被他動作擾到,赫殊的左臂移開一些,給他空出更多位置調整睡姿,然後又重新抱住,同時,赫殊的腦袋也往淩洛那邊靠了靠。
這些動作完全是無意識的。
兩天下來,赫殊就習慣了懷中還有一隻蟲。
所以他還睡着。
淩洛不放心,還是決定等等。
目光聚集到赫殊的睡顔上。
雖然面對面,但靠的未免太近了,蟲族夜視能力本就沒那麼超絕,這麼近也讓淩洛無法好好看看赫殊。
“反正好看。”
淩洛無奈,這麼想着。
腦海中浮現出這幾天他看到的赫殊身影:
常服襯衫居多,晶化蛾絲披蓋在結實的胸大肌上,絲質的柔軟讓線條顯得格外圓潤。而立體剪裁的肩線又被三角肌前束輪廓托起,略顯□□。卷袖時,古銅色紐扣繃住的袖口箍住膨起的肱桡肌群,小臂屈曲便可見清晰的肌束凸起,讓肌肉的飽滿弧度更加直觀。
不過他今天看到了軍裝,與襯衫相比更貼合身體,腰線收束處壓着三指寬的武裝帶,整個上身線條走勢更為淩厲,昭告着這呢料包裹下的軀體,十足完美。
其實還有,淩洛第一次在培養艙醒來之後,就看到過赫殊的照片:
模糊中,依舊可見那對純白的骨翼,和中等長度飛揚着的黑發。
但焚翼其他雌蟲,頭發長度最多及肩——發情期時,位于後頸的蟲紋會發燙、閃爍,避免尴尬,雌蟲都會蓄發遮擋。
而所謂的“發情期”,本是痛苦基因崩解的前兆期。為了号召丢棄這種偏見,也為了方便打理,焚翼雌蟲會任由蟲紋暴露,同時也更方便彼此之間照看狀态(畢竟真的有一根筋的雌蟲強撐着完成任務,然後回自己的小窩“倒頭就睡”,昏迷高熱了半天才被發現,所幸最後沒有危險)。
所以,赫殊真的很早就在等他。
淩洛伸手,輕輕地将一縷頭發勾過來把玩。
發絲柔順乖巧地纏繞在指尖,一如安靜睡着的雌蟲。
壓在心上的石頭突然消失了,愧疚、憐愛、喜悅、自嘲以及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噴湧而出。
最終,化作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
因為淩洛瞬間就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