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宵強硬地将他的臉掰正朝向自己,語氣堅定:“你已經是了,不要逃避——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你不可以為了鼬放棄這些!”
說到底,佐助根本沒死在鼬的手中。刨開那看上去很慘烈的傷勢,他現在還能在這兒和她說話,其實是鼬手下留情了吧?
阿宵冷淡地想,她能活下來那全是靠自己的眼睛。佐助呢?他才六歲、和剛開的一勾玉,憑這些就能從鼬的刀下活下來嗎?
可不能排除這是鼬設下的障眼法。
佐助面色慘白,嘴唇顫顫:“那你為什麼要對我用幻術?你根本是在騙我!”
“都說是為了幫你。”
拇指摩挲着他臉頰,阿宵注視着他的面容,思量起他對鼬來說的千萬種可能性,面色愈發溫柔:“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早說過要幫你開眼的。”
什麼時候的事?
佐助的大腦遲鈍地運轉起來……似乎他是答應過她什麼,好像、是真的?
“早知道…是這樣……”
他又不可避免想起那個幻術,可怖的畫面和現實交織在一起,真真假假難以分辨。心髒猛然收縮,他恍恍惚惚地想,啊,早知道是這麼痛苦的事,說什麼他也不會答應的。
阿宵一把将他摟在懷裡。
“别害怕。”
她輕聲道,聲音在佐助耳畔回響,貼得很近很近:“你看,你現在已經開眼了,沒有什麼消息比這更好了,對吧?”
“不需要感到害怕,你是我們的少族長呀。”
少族長、少族長……
現在聽到這個詞,佐助甚至會下意識覺得恐懼。
抱着他的這少女仿佛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一般,皮膚帶着溫度、心卻是冰冷的。
如果開眼的過程都這麼痛苦……那難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同等的痛楚嗎?難道不是更能身同感受嗎?可她為什麼就能這麼輕描淡寫地略過那些痛苦,隻談‘開眼’?
她難道沒有經曆那些痛楚嗎?那為什麼還能面不改色地把這說成是值得慶祝的事?
“不要逃避痛苦。”
阿宵說話吐出的溫氣鑽進他衣領裡,輕輕柔柔的:“痛苦是每個宇智波的必經之路,你得學會接受啊,佐助。”
接受痛苦?這要怎麼接受?這種東西是可以接受的嗎?
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無意識的、滾燙的淚淌下。
阿宵卻抿着唇笑起來:“我知道你不想恨你哥哥,我知道你覺得這太痛苦……我都理解。”
“可你擁有這樣的眼睛,能感到痛苦,那是最好不過了呀。”
佐助啊,你最好恨他。
“我都是為了你好。”
阿宵輕聲道:“相信你能明白吧?對于我們宇智波來說,沒什麼比眼睛更重要了。你的痛苦、憤怒,從來不是無用的東西……它們都是有價值的。”
是、這樣的嗎?
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佐助覺得有什麼掐上了他的脖子。她所在的地方,甚至空氣也變得稀薄起來,他模模糊糊地覺得她說得不對——
是哪裡不對呢?
病房陷入良久的沉默。
“夠了!”
富嶽完全聽不下去了,頂着旁邊宇智波泉奈不贊許的眼神,打斷阿宵這不懷好意的‘安慰’。在不制止她胡說八道,佐助真要相信這鬼話了!
他腦門突突冒着青筋,不禁感到牙龈發酸——當然是為她這歪門邪理。
還什麼‘痛苦是每個宇智波的必經之路’,這話怎麼能讓還六歲的佐助聽!要是真信了,那才是大問題,隻有痛苦怎麼能開眼?那族裡那些生活不如意的不早開眼了。還有他,終日被擠壓在族内和木葉兩方的争端裡,也沒開萬花筒啊。
開眼這事,是帶着點運道的——和資質血脈挂鈎的東西,怎麼能是隻有‘感知痛苦’這點就夠了?
富嶽黑着臉,‘請’阿宵離開這間病房:“你的關心我們都收到了,佐助需要修養,你也是。”
快點走!
阿宵松開佐助,不高興地撇嘴:“那好吧。”
她還沒說完呢,讨厭的宇智波富嶽……不愧是鼬的父親,都讨厭!
阿宵依依不舍向佐助告别。
“那我先走了。佐助,希望你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我會等你想明白的。”
佐助低下頭,面容被未整理的碎發掩蓋,像座沉默的雕塑般一動不動,似乎沒聽見似的。
看起來沒聽見,那就是聽進去了。
宇智波富嶽的臉都快黑成鍋底,刀人的目光催促阿宵快滾。她也不覺害怕,笑眯眯地讓泉奈推自己回去。
青年握着輪椅推手,指節修長,不疾不徐走在醫院長廊裡。金屬輪軸碾過地磚的輕響在寂靜的走廊裡回蕩。日光從窗外斜斜切進來,将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她後仰腦袋望着他,黑發垂落耳邊,在蒼白的日光燈下泛着細碎的光:“我不想在醫院裡呆着了,我們回家吧。”
泉奈低頭看向她的眼睛。
“這就回去了?不需要多呆幾天嗎。”
“不要。總覺得呆在這裡,會有亂七八糟的人找上門來。”阿宵苦惱地蹙眉:“還是回家吧,這裡我呆不習慣,換藥這種事我可以自己來。”
“好吧,都聽你的,阿宵大人。”
他聳肩,聲音裡帶着笑意:“你剛才的說法很新奇呢,我都快聽入迷了。”
“诶——我可是認真說的。”
阿宵臉頰鼓起:“又沒胡說八道,難道我說的沒道理嗎?”
青年頓了會。
“嗯……從某種方面來說……”
他輕輕點頭:“說得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