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觀棋好生惱人,一通胡言亂語!少主正在閉關,此事定然是全不知情的,聖女莫要……”
離珠口中忿忿不平,略微擡頭,見玉纖凝貝齒緊咬朱唇,白淨的齒邊緣沁出一圈血線,當下面色瞬變。
“聖女……”
一聲輕喚,玉纖凝如從夢中喚醒般,眼底亮起兩點清明,貝齒松開朱唇,嘗到點點血腥,想确認一下似的,擡手觸上紅唇,指腹沾染到些許猩熱,這才全然回神,先拉着離珠緊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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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紅梅後,兩雙眼睛透過斑斓花影望着玉纖凝二人遠去方向。
“這聖女倒也可憐,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伐竹連連搖頭歎息。
“可憐?”晏空玄斜坐在高處樹杈上,一手随意搭在膝頭,“你若信了。那可憐人便是你了。”
“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有何信不信的?别以為世人都像你一樣,腸子彎彎繞繞九曲十八折……嘶!”
話未說完,桃花枝兜頭而降,斷裂處尖刺紮的他痛叫一聲。
地面觀棋當下擡頭望來,喝道:“什麼人?!”
伐竹當下噤聲,眼見觀棋提步趕來,要拉着晏空玄一起跑,擡頭卻隻見花影顫動,不見半點晏空玄的影子。
嘴裡咒了聲“賊小子”,慌慌跑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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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你沒事吧?快坐下叫我瞧瞧。”
路過涼亭,離珠連忙扶着玉纖凝坐下,手捧着她臉瞧唇上傷勢。
血迹已經幹涸,黑紅的一點凝在唇瓣上。
離珠捏着帕子細細擦過,瞧見唇瓣留下的牙痕,眼中倏然浮起焦急之色。
“我這就回去教訓觀棋那口無遮攔的蠢材!惹得聖女不快,還傷了自己!”
“不必,”玉纖凝将人拉住,神色早已如常,捏着帕子輕輕按在唇瓣:“與他無關,不過走時瞧着話本上的一處情景與方才無異,便不禁又依葫蘆畫瓢演了出來,下回還是要注意,傷了自己還是挺痛的。”
離珠定定看着她,眼帶狐疑。
“當真?”她還是有些不信。
玉纖凝手按着唇瓣,停了片刻點點頭。
應當是。
離珠這才面色好轉,還是不忘又唠叨她幾句,莫要太過入戲,真真假假搞的她都難辨了,像今日這樣傷到自己的事那更是不能,如若不然,就沒收了那些個話本子。
玉纖凝點頭應允,看她佯怒威脅,張口欲語卻忽覺小腹刺痛感陡然生出,似尖銳匕首即将從内破皮穿出,隻霎時就痛的她額上汗珠密布,唇色煞白。
“聖女?!你怎麼了?”
玉纖凝一手緊攥小腹,漫吸口氣留點氣力抓住離珠手腕,“合、合心珠……”
離珠瞬間反應過來是封體發作,但她分明記着距離發作尚有五日才對,因而今日未帶合心珠。
帶着玉纖凝返回聖女院已是來不及,四下不見有人呼喊也隻是拖延時間。
“聖女在這兒等我,我回去取,片刻就回!”言罷當下急吼吼而去。
封體皆有發作時日。丹田内以秘法封印的靈力會與日俱增,不加調理便如蓄滿洪水,滿則溢出,輕則傷體,重則丹田破裂要人性命。
破解之法唯二,其一便是與人行雙修之道,其二便是以合心珠為引,暫安體内暴動靈力。
合心珠内灌注的是未來雙修之人的靈力,而玉纖凝的合心珠自然是蕭長風給的。
封體發作從前也是有的,每次都來勢洶洶,但從未有一次像是今日這樣,不過須臾就險些要了她的命般。
玉纖凝趴在石桌上徑自咬牙攥手強行忍耐着,額上汗珠淋漓,身上更是早已汗透,绯紅的薄紗長裙黏着肌膚,濡濕成更深暗的紅,緞子樣披散在肩頭的發此刻凝成幾绺粘在脖頸面頰。
兩眼盯着地面汗水打濕處,呼吸紊亂,兩耳嗡鳴。
忽地,餘光瞥見雙白緞軟靴邁上台階,一步一步、不疾不徐。
腳步沉穩緩慢,垂在身下白底粉邊的袍角跟着輕輕晃動,是合歡宗獨有的弟子荷花袍。
身形正正好停在她一步前,一言不發,就靜靜立着,但能感覺到有視線在她身上梭巡、打量。
她艱難伸手拽住來人一截衣袖,張口欲語,卻疼痛難言,隻是将那衣袖攥的更緊、發皺。
衣料摩挲發出沙沙聲響,視野中純白軟靴略微後撤半步,那人緊跟着屈膝蹲下身。
玉纖凝艱難偏頭朝他看去,冷不防撞上一雙漆黑狹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