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不敢。”
他蹙眉擡頭:“隻是此人來路不明,恐他日連累宗門。”
“玄陽之體,建宗至今一共不過才三人,初代宗主讓合歡宗一躍諸宗之首,可見此體不凡,他若能助合歡宗重返巅峰,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留下他?”
“此人不是肯久居人下之人。”
“不是還有你嗎?”蕭山轉眼看他,“明日就是你與纖凝的大婚之日,她資質也不錯,你二人同修必定事半功倍,返回清天域指日可待。”
“爹知道我不想成這婚,還不肯收回嗎?”
“請帖早已下,明日清天城還有其他宗門的人便會登門而來,你若想看玉纖凝成為全天下的笑柄,那就可以一意孤行,堅決不成這婚。”
“……”
蕭長風朝前踏出一步,還欲再争,聽到話音最後卻倏然偃旗息鼓。
蕭山見狀展開眉眼,說:“回去收拾準備一下,明日大婚莫要叫人看出不妥之處來。”
*
滿屋高挂紅綢,卻也豔不過绯域熾烈的天。
玉纖凝坐在鏡前,左右三兩女修還有幫她梳妝穿衣。
妝容先前已經試過一遍,女修們雖心中有數,但手上卻有些輕顫,許是待會兒要來許多人的緣由。
“吧嗒”一聲,紅珊瑚的耳墜從女修手中脫落,急忙彎腰去尋,口中還不忘跟玉纖凝再三道歉。
“無妨,别緊張。”玉纖凝虛扶那女修一把,安靜看着鏡中的自己。
女修稍微松了口氣,将紅珊瑚耳墜穿過她的耳洞扣好,“聖女大婚怎麼一點都不緊張,倒是我們幾個緊繃的不行……”
玉纖凝眼睫輕顫,心裡默道了句是八重鎖靈咒的原因。
離珠在旁翻找着口脂,遞給方才的女修:“聖女緊張,隻不過經常不流于表面罷了。”
玉纖凝不言語,微張着唇方便女修幫她塗抹口脂。
嗡——
外頭一聲清磬,尾聲蕩開,屋内諸多女修瞬間凝結。
片刻之後玉纖凝先回過神來,問:“外頭什麼動靜?”
離珠聞聲朝外踏去,又從窗戶口探頭過來:“聖女,清天域諸多宗門派的人到了。”
話音落罷,數不清的碎星靈光從天而降,落在窗口、落入院中。
清靈浩蕩的濕潤靈氣宛如一陣風從綠植豐沛處吹拂而來,瞬間将绯域幹燥枯陳的空氣驅逐。
衆人宛若久旱逢甘霖的花兒,此刻伸展葉片,不由得深吸了口熟悉的清氣。
有人感慨久違,有人抱怨被驅逐,玉纖凝直接起身朝外踏去,就在屋檐下望着頭頂天空。
星辰碎落、祥雲朵朵,各式法器從當空穿梭而過,留下淩厲且長的靈光拖尾。
那些人各個霞衣披身,虹光潋滟,滿身通靈之氣,宛若天宮齊聚,穩穩當當停在合歡宗上空。
離珠口中吐槽:“明晃晃的顯擺……”
“聖女,收拾好了,我們也去正門吧?”
玉纖凝“嗯”了聲,離珠為她面前挂上紅色薄紗,幾個女修簇擁着她往正門而去。
整個合歡宗的人傾巢而出,在門前垂手而立,目光皆落在霞光最後,那一部龍馬車辇上。
龍馬精壯,鬃毛在绯域日光下泛着烏紅油亮的光澤,身後一尊金玉車辇,珠光飄帶,仙氣沛然。
飛馳過天空,末端劃出一道清透的藍色靈光。
龍馬車辇一路行的緩慢,從高空徐徐降落,已經落地的衆人急忙左右避讓。
蕭山面上挂笑,提步上前,才将靠近,兩頭龍馬當即高擡前蹄噫聲怒嘶,激起黃塵濺了蕭山滿身。
潔淨的宗主袍頃刻蒙上黃塵,他還未動手去拂,就聽得馬車内傳出一道男音。
“抱歉了蕭宗主,新收的畜.生,還不聽話。”
車辇上人影幽幽起身,修長的指節勾住螢光月紗朝一側撥開,傾身而出。
雪白的軟靴踩落在绯域黃塵砂礫的地面,宛若通身貴氣陷入泥裡般格格不入。
他偏頭朝蕭山睨去,腦後馬尾輕晃,發冠上嵌着一顆蔚藍方形寶石被日光照的晃眼,那是清天城的象征。
那人提步上前,單手虛虛行禮,舉手投足貴氣逼人,亦有幾分壓迫。
“齊雲天,代父親前來祝賀貴宗少主聖女大婚。”
混在人群中的伐竹當下心神緊繃,喉頭艱澀滑動,咬牙低聲道:“要死,來的人怎麼是偏偏是他!”
立刻回頭看晏空玄表情,卻見後者漫不經心,擡手彈了彈方才被那龍馬濺在身上莫須有的灰塵。
“聖女到——”
不遠處女修一聲輕唱,方才漫不經心的人聞聲擡頭朝聲源處望去。
衆人簇擁中,玉纖凝款款走來。
朱紅的嫁衣,廣袖有金線繡制龍鳳呈祥圖騰,東珠绶帶将腰身收緊,不過盈盈一握,
風吹拂間,面上薄紗朝一側揚起,露出皎月盤玉般的殊俪面龐。
豔。
比绯域的天還豔。
晏空玄瞳色倏然一深,呼吸輕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