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黛清決定跟她所在的時代生活的人們學習——跟阿奶砍價。

第一步，對半砍。李黛清心裡盤算道，發現砍一半了他們還要支付四十兩銀子，今天帶的三十兩銀錢也不夠，于是再對半折，如果放在現代，李黛清一個人單槍匹馬肯定不敢說，因為她害怕她這麼說了，對面被他講價的人會暴怒着轟她出去，但現在不一樣了，她覺得古代人應該會文雅一點，至少不會沖着她亂喊亂叫了，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兩個人，于是說道：“阿奶，二十兩，賣不賣？”

豈止是老婦人被怼的啞口無言，對于這樣一個難以接受的數字，她需要時間組織語言。還有陳相易，半天沒有表情變化的他，聽到二十兩時，他也偏起了頭，雙手交疊抱在胸前，饒有趣味地看着李黛清，想要看清楚李黛清要搞什麼名堂。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老人像是想證實自己耳朵有沒有聽錯，于是就又問了一嘴。

“二十。”

“不行！絕對不行。”老人一陣言辭地拒絕了李黛清，她也并沒有氣餒，像是早就料到了老人會說這句話，她窮追不舍，将話語權交到老人手上：“阿奶，您能接受的最低價格是多少？”

老人猶豫良久，被眼皮擠壓着隻能看見一條縫的眼珠子還在蛄蛹轉着，像是在思考說什麼價格合适：“五十兩。”李黛清捋了一下思路，對于老人說出的這個數目她雖然不是特别滿意，但好在理他的理想數目接近了。她鼓起勇氣，決定再試一次，倘若還是不能将價格降低到三十兩，或許她真的該放棄這個地方了，天地間如此大，她就不相信一個玄虎營旁邊就隻有這麼一個村子，再不濟，她就“自立門戶”，白手起家造一個房子出來！

“三十兩，不能再高了。”李黛清這麼說着，内心忐忑不安，她一瞬間仿佛回到了跟别人談判的刺激緊張時刻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轉睛盯着老人，耳朵像是時刻警覺着老人接下來發出的聲音。

有時候等待比結果更加折磨人，李黛清和阿玉等的焦急難耐，滿懷期待又害怕落空，直到“那還請姑娘另尋高明吧。”這一句話從老人嘴裡說出，但老人一直沒有擡頭，隻是保持着看着地面的姿勢。李黛清聽完倒是覺得一身輕松，她想道，大不了這一趟白來，還提前踩點，讓她知道玄虎營的地理位置，不虧。

“好的，告辭。”說完，便微微彎腰，拉着阿玉的手臂，眼神示意陳相易，陳相易也朝老人告别，然後三人朝發黴破爛的門口走去，一面走，一面又看見這個破爛不堪的屋子，心想：“也許走了還好受點。不用遭受翻新屋子的罪。”

不料，剛一越過門檻，提高音調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慢着。”

三人頓了一下，紛紛定住了腳步。

“就三十兩，成交。”李黛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一切的變化和轉機來的如此之快，讓她猝不及防，阿玉倒是此時鎮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老人給氣傻了，或者是他不願意相信此刻老人的話語。

陳相易最先轉過來，但他在老人這裡如同一塊背景闆，沒有什麼話語權，老人隻是看了他一眼之後，就略過他，眼睛直直望向他身後站着的姐妹二人。

“好！”原來這一招“假意離去”讓老人成功地挽留住三人的腳步。幸虧她們走的很決絕，不然老人真的無法狠下心來說出這句話。老人心想：“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倘若賣給他們，自己還能得三十兩。”在一家人一兩管一個月的夥食的情況下，這下銀子是多麼寶貴和誘人啊!

見敲詐他們三人不成，老人聰明反被聰明誤，于是李黛清和老人之前索性一拍即合：“成交。”等到李黛清透過燈光，看見白紙黑字印着的“房契”二字，不由得嘴角上揚，陳相易就在一旁看着她，心裡對這個大他三歲的李黛清第一次有了想更進一步的想法。

阿玉就站在李黛清旁邊，一心全在這張紙上了。

此時已經三更，月下樹影稀疏，照到水缸宛如第二輪明月，與天上遙相呼應，比試誰更盈盈，誰更潤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