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衆人”,可叫得上名号的也隻有王魁将軍和張野将軍二人,李黛清也隻認得二人。因為二人的盔甲還未褪去,他們已經取下頭盔。頭發看似光整,細看确實額前有被汗水浸潤的淩亂碎發,被他們一股腦薅在頭上,在月光之下看上去“油光水滑”的,但他們卻不在意似的,有中“一人獨坐空山”的感覺,可能是他們常年在外征戰,每每無話與人說的時候,便顧自喝起悶酒來,跟月光傾訴。
隻有身為同僑的李黛清和李雯玉一襲便衣便策馬前來了。三人問了好之後,齊刷刷地在衆人熱烈的注視下盤腿屈膝而坐,她也不知道這麼坐究竟對不對,但看見身旁跟她同時坐下的阿玉也是這幅姿勢,當即放下心來,心安理得的坐下了,好在她的躊躇不安沒有被其他人看見。
“李将軍已經坐下,宴席就開始吧!”雖說李黛清是三大将軍之一不錯,有名聲有威嚴,可來的人也不僅僅隻有李黛清一個,可女帝絲毫沒有注意也沒有提及跟李黛清一齊前來的李雯玉和陳相易,句句話都隻提道她一個人。
其實阿玉心裡有一點不爽,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她想道阿姐曾經對她語重心長說過的一句話:“更把浮榮喻生滅,世間無事不虛空。”她這麼安慰自己,一面盯着阿姐,剛剛的心浮氣躁輾轉之間便消逝的無影無蹤。
她隻看得見李黛清的側臉,李黛清的睫毛很長,在懸挂的月牙投射在天地間的柔和月光下,她睫毛的陰影如蹁跹的蝶般落在李黛月的眉眼之下,鼻梁直挺,若無将軍裝扮,定是清冷女子,如若一身鐵甲,必定五官深邃如同在幽洞裡蟄伏已久的黑暗,讓别人誠服。
阿玉收回目光,看向席上的女帝,可阿玉卻發現,女帝的目光竟然出乎她意料地不在阿姐的身上,也不在群臣武将身上,而是在坐在她們姐妹二人對面的陳相易身上。
于是她乘着衆人喧嘩的間隙處,悄悄對阿姐說道:“阿姐,你看女帝為什麼一直盯着陳相易啊?”李黛清聽完平靜如水地說:“哦,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要知道答案的話,隻能等幾分鐘之後女帝的行為和言語表明了。
“黛清,今日我們不聊其他,這麼盡興怎麼來。”女帝樂哉地說道,也不知道她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反正李黛清現在看女帝不會像之前那樣淺顯,也不敢斷然下決定,因為她發現她每下一次決定,女帝接下來的行為就會啪啪打她的臉——把她之前對女帝的看法全部推翻。
李黛清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但總感覺如果隻是淡淡的說一句回答好的話語又太過單薄,不能撐起氣氛,還落得個不領情的下場,于是李黛清效仿之前在電視上學的,她爽快的舉起酒壺,往酒杯裡猛地灌了整整一大杯,直到溢出來不少為止,還不知道罷手。李黛清想用這種方法來表達自己的豪邁之情,還有不拘束、放得開的将軍本性。
其實她内心慌得“顫顫巍巍”的,她生怕這麼演會“太過了”,從而造成“負面影響”。她這一時演戲太猛了,一直在跟自己搭台階,直到發現自己的身後早已碼起了高樓——她需要有人給她個台階下,這樣她才能以“不是她不盡興,是她不得不停止”的極度放縱的激動心情作為落幕的收尾。
陳相易在對面将李黛清的一舉一動看的一清二楚,他對李黛清如今的變化看的目瞪口呆——他想不通一個人一個晚上能有這麼多張面孔。幸虧阿玉看見李黛清使勁往酒杯裡倒酒還毫不察覺,便開始拉着李黛清的雙手,叫她悠着點。李黛清借勢收回,開始假裝自己恢複清心智,她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已經滿的酒杯,站起身來,手中的杯子還不斷有液體溢出,在月光的照耀下形成許多破碎的星星,有的連城一條線飄灑在空中。
李黛清渾然不覺,隻是一味地高舉手中的酒杯,對女帝以極其豪邁潇灑但又不失恭敬的大聲說道:“多謝殿下為在下接風洗塵,臣不勝感激。”說完酣暢淋漓的把自己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趁着酒勁未到,她再次續杯,往對面再次鞠躬,再次飲盡說:“感謝各位将軍們的配合,才能讓我獲勝。”其實她的對面是陳相易,而且她就是對陳相易鞠的躬——感謝他放棄自己悠閑自在的鄉野生活隻身前往危機四伏的朝野軍營之中,感激他相信自己,願意跟着她來到這裡。但其他兩名武将跟陳相易挨着很近,于是其他人甚至阿玉都認為李黛清是在向将軍們鞠躬。王魁先站起來,接着是張德同樣給李黛清回禮:“李将軍一人可抵我們兩人,實在謙虛了。”
“彼此彼此。”李黛清陪笑道,心想:“要不是在女帝面前,這麼嚴肅的場合,我才不會這樣畢恭畢敬呢!如若今後再次見到,你就算百般求我,我也絕不會理你!”這種心理暗暗在她心理埋下了一顆種子。
随後三人懂得惜字如金的道理,竟是一個字也不肯跟對方說了,索性沒有趣味滴坐下來,其實王魁的話字字珠玑,是在說李黛清風頭太盛,然而盛極必衰。希望李黛清不要這麼張揚,收斂一點對她沒有壞處。
可是李黛清可是有出風頭的想法?她隻是想到國家需要我,我也尚有力氣,我便上了,誰有力氣誰來上,為什麼南國侵犯時隻有她主動請纓?因為王魁瞧不起這幾年之間崛起的南國,不會分出多餘的精力去對付。而張德為人小心謹慎,對什麼事情都必須“事以密成”不敢邁出前往南國的第一步,總害怕敵人有埋伏。
李黛清深知此道理,于是義無反顧,披荊斬棘向前勇敢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