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相易一聽,瞬間來了興緻,從前每次下山聽起酒樓中說書人常常說起,可從未與這個組織碰過面,再次見面竟然是這種形式。可惜的是,他沒能見識到這出神入化的絕技,可能這兩個人隻是在閣中最為下等的人。
聽雪閣,江湖組織,閣主身為乞丐,白手起家,閣中人以殺戮聞名于世,世人都說其閣主乃閻羅轉世,可從未有人見過真容,每每現身,都戴一鬼面具示人。見他一面,難于登天穿雲。可如此駭人聽聞的組織,也隻是個江湖上排名第二的地位——這是聽雪閣聲名鵲起時他們主動向外人說的,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人質疑。
聽雪,實為聽“血”,因起門派劍法出劍之快,但不見劍身,隻聞血滴在地上發出的聲響而取名為此,在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可他們也有令世人稱贊的地方,比如他們殺人從不殺無辜,隻殺危害黎民百姓的人,他們不怕,因為跟壞人相比,他們其實更壞。
陳相易跟李黛清解釋道聽雪閣的由來,李黛清了然。她總覺得這個聽雪閣跟她有這一道說不明的羁絆。也許是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曾經跟這裡面的人鬥智鬥勇過吧。
陳相易将他們徹底松開,因為掙紮着不停擺動身子已經頗耗費他們的精力了,可他們卻還要用多餘的精力來呼吸,像深潛海底的魚總要浮到水面上來呼吸,可偏偏被水草纏住了身子。陳相易一把他們放開,他們就如同重見天日般快活,李黛清一看他們的滑稽動作,便忘記自己方才被他們窮追猛打的樣子,“當真是個新兵蛋子。”她望着那兩個黑衣人,嗤笑道,搞忘了自己連他們還不如。
他們也講道義,驚訝于陳相易就這麼好端端放過了他們後,還戰戰兢兢鞠了躬,轉身離開。“就這麼走了?”陳相易望着他們隻邁出步子,還未前進的身影,戲谑地問道。兩個黑衣人面面相觑,李黛清想都不想就知道這兩人眼珠子正咕噜咕噜地轉,兩個人撥腿就跑。可惜未能得逞,陳相易一記斜劈,手掌化刃,敲在他們的背部,二人一并倒了下去。
陳相易往後看了李黛清一眼,李黛清像得到召喚般來到他的跟前。陳相易說:“這聽雪閣雖說有個閣字,但他們的老巢從沒有被其他人發現過,”他們以天下為家,随處都能有容納他們的地方。
不過陳相易并不是說他們就沒有辦法找到聽雪閣的老巢,而是要另辟蹊徑。就好比他們要想從這些披滿山崗的皚皚白雪之上找出刺眼的烈陽是萬萬不可能的,一個道理,越是神秘的組織想要從尋常巷陌之中找到,也絕非易事。
換句話說,門都沒有。
那門都沒有了,那還找什麼呢?
這事陳相易有辦法,而李黛清則是跟着陳相易去找“看門人”。尋找看門人看似難于登天,但總好過于直接去找那個傳說中的閣主。總歸是有辦法的,既然閣主是丐幫出生,陳相易則想的是,前去找幾個乞丐來盤問盤問,到時候真話假話,他一看便知,況且他将那把見了血的短刃放于腰側,劍下自然見分曉。
乞丐聚集之地,無一不是遮天蔽日,永不見光的犄角旮旯之處,而非窮困潦倒,饑餓難捱時,願做一輩子躲在陰溝裡的老鼠,有時候蹲在角落一隅,看見天光洩不到他們的身上,便覺得這一輩子,能偶得幾個所謂的“恩賜”便足矣了。
天大的恩賜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幾個隔夜賣不出去的饅頭剩菜,他們卻能撿起來當個寶貝似得供奉,把恩賜分個幾份,不舍的一次性吃完,總覺得留着一些,還能當個跟陰影一樣揉碎在他們手中的一塊的盼頭。
他們面前蹲坐的人就是這樣的,他們找到他時,也沒有多費幾番功夫,頂破天了多轉了幾個彎,眼前的景象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與繁華的京城泾渭分明地站成了對立的隊伍。它就好像隐匿在這裡那潛在的危害與突兀。
這裡不見日光,所以他們看不清他們面前的人的面孔,隻覺得面前的人手舞足蹈,髒亂嶙峋的枯瘦兀自抓着一個殘缺的大餅,他也不吃,顧自站在在那水井周邊亂動歡呼,大概率是個瘋子。本來李黛清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如今竟也覺得餘心不忍。
她摒棄了那人的動作,也沒有管陳相易站在原地的思索,隻是走上前去,但還是跟那人保持了一點距離,她輕輕呼喚:“喂!”那人沒有理她。李黛清自知要想喚醒一個骨瘦如柴的人,她的魅力還不如一個最樸素的餅子的一粒芝麻大。
所以她馬上跑到鬧市,然後飛速地跑了回來,連氣的沒歇一口,馬上撥開透着油的紙袋,将那張大餅露出來,因為害怕乞丐會因為吃食而襲擊她,所以她隻是舉到自己的面前,剛剛好可以讓那個人看見食物的全貌,可她到底還是把那人想壞了。
那人揮動着的手開始自覺地向前伸來,仿佛不是他主觀上的意識來牽動着他,而是他的手上有自己的思維,有獨立于他整個人格的神經指揮着,将他的整個人連帶着身體也一并拉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