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被蘭波用極為無奈的語氣柔和提醒,“盡量避免與人起沖突。你向叔叔、也向我保證過的。”
這當然不是蘭波在對他說話,而是他的假身份摩蘭。
如果是蘭波,現在隻會平靜的、慢條斯理的給予他懲罰,直至不打折扣地執行完畢。
而絕不可能用這種[我怎麼實在管不住你]的口吻,軟弱的試圖勸他聽話。
“………”
這樣的蘭波反而讓魏爾倫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應對,隻得撇過臉,假裝自己不服管且不服氣。
“唉。”
蘭波憂郁地歎了口氣,顯得拿這個刺頭弟弟很沒有辦法。
拉辛當然百分之百認為這是摩蘭在擔心弟弟之後會受罰,特意過來安慰他。
“沒事的,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貝桑阿姨隻是單獨教育他幾句而已。”
“但缪薩肯定不會聽她的話……”
“啊、啊哈哈,這倒是,但我想應該也沒什麼問題,缪薩就坐在你身邊呢,你讓他給貝桑阿姨服個軟就好。”
“缪薩從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如果覺得自己沒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低頭的。”
坐在桌前的蘭波用手撐着腦袋,淡金色的眼眸裡透出幾分憂郁;連帶壓在白皙指間的墨黑發絲也不再顯得整齊,宛若柔軟綢緞皺出幾道瑕疵,令人不由同樣為他而憂心起來。
“…………”
魏爾倫隻能繼續保持沉默,假裝自己是一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認錯”的刺頭。
身為缪薩的哥哥都勸不動他,拉辛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隻好努力安慰摩蘭,讓他不要對此太難過。
摩蘭好似被說服般輕輕點頭,一切反應都是如此合情合理。
而實際上,他始終能感知到有各種探究的視線圍繞在身上,或隐秘或直接,監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
當夕陽下的最後一堂課結束,缪薩需要與他的哥哥摩蘭分開,獨自前往貝桑·托比拉的辦公室。
摩蘭則慣例叮囑他幾句後,先到食堂用晚餐——按照分配,每個人都有一份夾着生菜、水果與奶酪的三明治、南瓜炖豆子和味道很淡的魚湯。
在旁人眼裡,被貝桑·托比拉叫走的缪薩無法來吃晚飯,摩蘭便将他那份三明治留下來,用油紙包好,隻認真吃光了其餘的食物。
接着,他在問過晚上沒有必要參加的活動後,便起身往宿舍的方向匆匆走了,應該是打算在房間裡等缪薩回去。
而同樣有好幾個人看見他進宿舍後關上了門,再也沒有出來過。
此刻,窗外已瞧不見太陽的蹤影,天空的光線迅速轉暗,讓這座失去了照明的學院孤獨地伫立在被森林包圍的黑暗裡。
蘭波打開房間裡的燈,将三明治放在桌上,轉而推開那扇窗戶,好似僅是想呼吸下新鮮空氣、看看風景。
僅從這兩天的所見所聞,他便敏銳察覺到這座學院十分封閉,内部幾乎自成一個生态——就像在盡量避免與外界的接觸。
那他們又是如何傳遞情報的?
蘭波想要驗證這點。
何況在早上那場被刻意針對的試探裡,他們一開始定下的目标很可能就不是他,而是算定會忍不住動手的缪薩。
換句話說…他們除了試探外,很可能還存在别的想法。
他的動作必須快些。
蘭波的五指張開,翻掌便在手中精準構築出一個立方體——比六面骰子還要小得多,深紅色的空間壁極暗,在夜晚毫不起眼。
這是他的異能【彩畫集】的使用方式之一,可以用從這片普通空間内隔離出一個憑精神力展開的亞空間,任他操控。
這個亞空間的擴張面積由他的異能輸出來決定,當然不會一直都隻能隔離出這麼點大。
事實上,假如他全力發揮,就算想将這座學院也隔絕至亞空間内部、徹底碾為廢墟或燒成灰燼也毫無問題。
沒錯,在那片由深紅壁障構築的亞空間内,他就是随心所欲的神明,整片空間都能夠違背物理法則,僅憑他心意而驅使……而這,也并非【彩畫集】的全部能力。
不過,眼下這種時候,他還用不到那些太過顯眼的招數。
經過昨晚被領着去了一趟蓬特諾夫人的房間,蘭波便已記住了它的準确方位,以及每一樣東西的擺放位置。
比如,那盞工藝複雜的琉璃燈,以及正下方鋪設的長絨地毯。
這所宗教學院雖然地處偏僻,但竟然能擁有充足的電力供應,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但此刻正好方便了他,讓蘭波能确認那間房内沒有亮着燈後,揮手将那枚輕飄飄的立方體送過去,精準又悄無聲息的停在連接鎢絲燈芯的那根電線末端。
砰。
在一聲幾不可聞的炸響後,琉璃碎片伴随被提前點燃在亞空間内的火星,飄落在那塊極易燃燒的地毯上。
天空被升騰起來的火光照亮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