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相儒走進熟悉的客廳,那套粉色印花點綴蕾絲花邊的被褥還在,整整齊齊地碼在沙發一側,像是在等他歸來。
江遲遲從他手上接過塑料袋,時相儒沒忍住好奇心,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江遲遲伸手,從袋子裡掏出一個粗糙的硬殼,“新鮮的生蚝,漁民從海上剛撈的,今晚就吃這個。”
時相儒看着滿滿一袋子的生蚝,語氣難繃,“我們倆...全吃完?”
看這袋子,少說也有二十個,就算一人一半吃十個,他的胃也遭不住啊。
更何況,生蚝對男人還有奇妙的功效,他吃完十個,晚上躺在這小沙發上,還能獨自睡得着嗎?
江遲遲似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搖了搖手裡的牡蛎殼,軟肉晃悠着發出黏黏乎乎的聲響,女孩兒俏聲道,“怎麼,你不行嗎?”
時相儒咬碎了後槽牙往肚子裡吞,“我當然可以。”
沒有男人會在這時候說自己不行。
江遲遲一步步得寸進尺,“那今天的晚飯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不就是生蚝嗎,小意思。”從未下過廚房的時相儒從江遲遲手裡接過袋子,自信滿滿地拍着胸脯打包票。
“隻不過,我做晚餐,遲遲你呢,難道還有别的事情?”
江遲遲扶着門框,一副即将開溜的樣子,看得時相儒心裡發毛。
不會吧,他才進家門不到五分鐘,江遲遲又要走了?
“台風快來了,我得在天沒黑之前,把塔上和近海的設備都檢修一遍。”
時相儒看着窗外斜斜的夕陽,把一句“這麼晚了,要不明天再做”咽了回去。
這是江遲遲的工作,自己要尊重她,不能輕易幹涉她的決定。
時相儒揚起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好,注意安全,早點回來...等等!”
他掀開行李箱,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大步遞給江遲遲,“這是送你的禮物,應該對你的工作有幫助。”
至于好端端地為什麼突然送她禮物,大概是心裡有愧卻難以言表。
江遲遲瞥一眼包裝盒,認出了裡面的東西,“這是...運動相機?”
“對。你最近不是在拍工作vlog嗎?這個運動相機防水防震,隻需要挂在胸前,既不耽誤工作,也能把你一天的生活都記錄下來。”
最重要的一點,時相儒沒說——有了這個運動相機,即便他不在島上,也不需要秦向松給她拍照了。
天知道他看見第二段視頻的片尾字幕,那兩個挨在一起的“江遲遲”和“秦向松”時,心裡有多難受。
那個臭小子,肯定是趁他不在,故意這麼做的。
“還有這個...”時相儒掏出一個大盒子,“這是一架無人機。有了它,以後巡視海面這一類的工作,就不需要你親自出海了,你在塔上飛一圈無人機,海上什麼情況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兩份足夠用心的禮物,江遲遲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謝謝你,阿儒。”
她張開雙臂,抱住他。
這是一份久違的擁抱。上一次也在一個台風夜,惴惴不安的男人剛經曆暴風雨的拷打,沮喪而不安地窩在小沙發上,像隻淋濕了皮毛的流浪狗,孤苦地期待着眼前人的安慰。
而今天,流浪的小狗終于找到惺惺相惜的主人,他獻上自己得來的珍寶,換回主人溫暖的擁抱。
“去吧,遲遲,我等你回來。”
一如之前的無數個白天,江遲遲合上房門,踏上工作之路,留下男人自己在屋裡,和生蚝大戰三百回合。
擦拭燈具、檢查能源、測試通訊、确認物資,江遲遲做得一絲不苟。
清洗撬殼、切蒜切蔥、辣椒過油、小火慢蒸,時相儒整個手忙腳亂。
這殼怎麼洗不幹淨?大力搓...哎等等,殼怎麼碎了?!
三根辣椒夠不夠,算了,江遲遲愛吃辣,多拿幾根切。
教程裡說先炒蒜末,熱鍋冷油,下鍋...卧槽,油濺到臉上了!趕緊擦擦!!
眼睛怎麼突然火辣辣的...啊啊啊!!剛剛切過辣椒的手揉眼睛了,好痛好痛好痛!
總算把生蚝弄上鍋蒸了,歇一會兒吧...
哎?哪裡兒來的胡味兒...操!水燒幹了!
遲遲的鍋!!!怎麼底兒全糊了!
太陽完全落山,最後一縷餘晖羞澀地藏進海底,江遲遲結束工作,推開家門。
時相儒端出八隻生蚝,優雅地在圓盤上擺了一圈造型,看上去賣相不錯。
江遲遲換好拖鞋,踱步至餐桌旁,看見金黃的蒜末和鮮嫩的蚝肉,還有些不可置信。
“第一次做飯就能這麼成功,好厲害。”
時相儒脫下圍裙,頗有些小驕傲,“那是當然,做給遲遲的晚餐,我自然是十二分的用心。”
江遲遲圍着廚房轉了一圈,“嗯...剩下的生蚝呢?”
她記得袋子裡起碼有二十隻,怎麼擺上餐桌就隻剩八隻了。
“額,那些啊...”時相儒一轉眼珠子,張口就來,“我在網上查了,一頓吃太多生蚝不好,一人四隻剛剛夠,剩下的我放在冰箱裡,明天吃。”
實際上,剩下的失敗品全在垃圾袋裡。
有的辣椒放太多,根本入不了口;有的殼被他擦破了,沒法兒上鍋蒸;還有的被糊味兒腌入味兒了,沒法吃...
二十多個實驗品,時相儒折騰了兩個小時,最後隻有八個尚能入口。
想着江遲遲應該不會大半夜翻垃圾桶,大不了明天他再去海鮮市場買幾個放進冰箱裡。
江遲遲假裝沒聞到廚房裡彌漫的糊味兒,“是這樣嗎?好,開飯吧。”
兩碗清粥小菜,一抹幽黃燭火,海風燥熱,浪聲不絕。時相儒挨着江遲遲坐在餐桌前,夾一筷蚝肉入口。
淦,太鹹了。
江遲遲面容淡定地吞下蚝肉,眉毛都不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