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這檔瑣事已是兩個小時之後,夜色降臨,海面平靜無波。
台風過後,今晚應該是個平安夜。
江遲遲蜷在燈塔的小床上,打開床頭的閱讀燈。
晚歸的海燕煽動翅膀,掀起點點海浪,發出遲暮的呼喚。
在這靜谧的夜晚,江遲遲翻開《暮光曙天》。
她買的是今年的重印版,精裝扉頁裡,時相儒大筆潇灑,落下一串龍飛鳳舞的文字。
“謹以此書,獻給我叛逃七年的潮汐。”
而今年,正是她和時相儒相遇的第七年。
江遲遲掌紋摩挲着頁面的筆觸。
雖然都是印刷的文字,但江遲遲似乎能感受到,時相儒坐在書桌前,一筆、一筆寫下這段話時的眼神。
借由床前的小燈,她緩緩翻開《暮光曙天》的正文。
...
在未知的異世界裡,存在着一片無邊無際的“永暮之海”,海面上漂浮着九塊大陸,被稱為“鏡海九國”。
永暮之海的海水會折射出人們隐藏在心底的欲望,而“鏡海九國”長大的原住民,天生就會一種魔法——“汲輝咒”。
他們借助永暮之海的神力,吞噬特定的欲望,并将其具象化為能量,以此獲得無人比肩的權力。
而獲得這種魔法的代價則是,每隔十年,他們需要向永暮之海獻祭一位純潔的童身,而這位孩童被稱為“人牲”。
鏡海九國,每國一位。這九位尚且淳樸的孩子,為了九國人民的大義,犧牲在永暮之海上。
正因如此,他們才能在永幕之海代代繁衍。
這樣的穩定維持了千年,直到周款的出現。
他是鏡海九國之一,時砂國今年被挑中獻祭的“人牲”。
無父無母的孤兒,僅因一頓飯,他就被騙去,代替時砂國原定的獻祭者,被放上“永暮之海”的孤舟。
九艘裹着鲸脂的柏木船同時啟航,緩緩行駛到暮海中央,無風忽起浪,将九艘船打翻,吞噬“人牲”。
這一延續千年的場景本因就此結束,卻在此刻,突生變數。
他所在的那條小舟被一道突如其來的水牆拱起,高高供奉在天上。
這是千年來,第一例被永暮之海拒絕的人牲。
人心惶惶,不知永暮之海退還人牲意欲為何,但孩子是無辜的,他們将昏迷的周款接回鏡海九國的聖都,交由大祭司治療。
而女主木珺,正是大祭司之女。
木珺在鏡海九國也是獨特的存在,她是溝通神海與人族的大祭司唯一的女兒,一出生便無情無欲,神海無法從她身上獲得欲望,她卻可以随意取用神海中的欲望之力,化為自己的力量。
周款在聖都醒來後,被大祭司留在聖都繼續觀察——名為觀察,實為囚禁,他們想知道周款究竟特殊在什麼地方,能被永暮之海退還。
就這樣,周款與木珺相識,共同在聖都長大,學習汲輝咒。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原本能發展成一段青春而美好的愛戀。
隻可惜兩人身份差異太大,周款無父無母,作為被退還的“人牲”,哪裡“配得上”和大祭司之女做朋友。
而木珺性情冷淡,她雖從不嫌棄周款出身低微,但因情欲缺失,不懂愛恨,兩人雖朝夕相處,暗生情愫,卻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直到十年之後。
周款已經成長為聖都有名的戰士,他對永暮之海的神力使用簡直如魚得水,各種欲望被他驅使,化作最強力的武器,在敵人身上刻下道道傷疤。
木珺也即将繼任祭司之位,成為鏡海九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大祭司。
十年一度的人牲祭祀又将開始,然而,就在祭祀的前一周,變故陡生。
一夜之間,時砂國被永暮之海吞噬,遼闊的大陸完全被海水彌漫,隻有少數人及時逃了出來,逃到鄰近的國土上。
這一前所未見的慘狀,徹底震驚了永幕之海之上所有的人民。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時砂國?!他們做錯了什麼。
他們明明遵守了最初的契約,獻祭不斷,時砂國何故遭此滅頂之災?
思來想去,人們把矛頭指向周款。
對,一定是因為他。十年前他本該作為“人牲”,死在永暮之海上,可他偏偏活了下來!
時砂國缺了一個人牲,才會惹怒海神,淹沒大陸。
恐懼的人群沖到聖都,要将周款抓回,作為今年的“人牲”,獻祭給永幕海。
一片混亂之際,突然有人爆出一條重磅消息——周款已經不是童身了!
他和準祭司木珺有染,元陽已洩,無法作為純潔的“人牲”參加獻祭。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衆人無法相信高潔的準祭司會和“人牲”混在一起,但事實卻擺在眼前。
木珺被醫者驗身,證實她的确不為處子。
而她指認,周款就是那個玷污她的罪人!
一夜之間,周款從聖都有名的戰士淪落為階下囚,而木珺也因失職被取消了繼承祭司之職的資格,囚禁于高塔之上。
鏡海九國,不,八國的領導者們緊急商榷之後,決定,祖宗之法不可變。永幕之海的“人牲”祭祀依舊延續,至于觸犯海神的周款,暫且收押牢房,他究竟該被如何處置,還需要在祭祀之後從長計議。
在祭祀的前一晚,一隻武力精良的小隊突破周款的牢房。
那是和他一起訓練的夥伴們,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們中有些人出身名門貴族,消息渠道靈通,據他們所說,上層已經秘密做出了決定。
周款斷不可留,在明日祭祀大典上,他将和“人牲”們一起,再度被放逐至永幕之海,直到被海浪淹沒。
他們看不慣上層将時砂國沉沒的所有罪責都推到周款身上,決定劫獄,放走無辜的周款。
一艘通往别國的黑船靜靜停泊在無名的港口,夥伴們為他準備了全套身份信息,希望周款遠走高飛,遠離漩渦中心。
但在去往港口的路上,周款改變了主意——他想和木珺告别。
又或者,把她一起帶走。
木珺是無辜的,她隻是被自己牽連,才白白丢失祭司之職,于情于理,他周款都不能這樣偷偷溜走,把木珺扔在聖都自生自滅。
在夥伴們的掩護下,周款潛入囚禁木珺的高塔。
盈盈燭火中,他剛摸到囚室的後門,一道熟悉的男聲從囚室裡傳來。
“木珺,你說的可都是事實?”
這聲音來自聖都最高掌權者,人們稱呼他——霧先生。
女孩兒清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嗯。父親與我均蔔過,周款就是造成時砂國湮滅的罪魁禍首,隻有将他投入永暮之海,才能熄滅海神的怒火。”
周款無言震驚。
原來...原來那條要将自己投海的秘密指令,竟然是木珺的意思。
“沒想到周款為了逃避獻祭,竟然會把你們的親密事抖出來!隻可惜了你,木珺。貞潔被一個‘人牲’所毀。”
什麼意思?木珺以為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一夜是周款主動爆出的,目的就是表明自己的非處之身,逃避獻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