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突突地狂跳,秦怿咬緊牙關,眼白處的銀光淩厲,數十道精神光刃依次刺穿火變蝙蝠的腦袋,直至血迹飛濺,直至血肉模糊,直至了無氣息。
秦怿收回精神力,脫力地撐着膝蓋,大喘粗氣環顧四周。
周遭各式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雜亂無章。各式各樣的聲音像變成了背景音,鬧得他的腦袋嗡嗡作響。
居民的尖叫,哭泣,呐喊。
委員會志願者急切焦灼的疏散指揮。
消防車水槍不斷向外噴射的水霧如狂風大作。
擔架在碰撞,夾雜着醫護人員急促的叫喊。
“病患二氧化碳中毒,馬上進行心肺複蘇!”
“動作快點!病患Ⅲ級燒傷,準備手術!”
方才的景象仍曆曆在目。垂死的火變蝙蝠化作卡車輪胎大小的火球呼嘯而出,直直飛向樓宇中央,轟的一聲巨響,正要逃入地下室的居民瞬間被火焰吞噬,變成同火變蝙蝠如出一轍的火球,翻滾着,跌撞着,接二連三從高空墜地。
太快了,不過一眨眼的瞬間。
秦怿直愣愣地盯着被蝙蝠血染紅的雙手,精神光刃的銀光在手心忽明忽暗。
要是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再快一點,阻攔火變蝙蝠的行動軌迹,又或者沒有掉以輕心,确保那群奄奄一息的變種體都已沒有氣息,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忽感一股強烈的胃酸湧來,秦怿拼命用手捂着嘴,忍不住劇烈幹咳起來。
“啊——你還我爸爸媽媽!你還我爸爸媽媽!”人群中沖出一道突兀的哭喊聲,徑直朝秦怿的方向襲來。
一個哭得淚流滿面滿臉漲紅的小男孩,正發狂地捶打秦怿的大腿,“你不是最厲害的哨兵向導嗎!你還我爸爸媽媽!還我!你還我啊!”
秦怿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小男孩使出渾身解數捶打他,男孩的斥責引起了人群的共鳴。
“對啊!不是中央塔最強的哨兵向導嗎!一隻蝙蝠都擋不住!”
“死了這麼多人拿你的命來還嗎!”
“一天天的交這麼多稅就是養你們這群連一隻畜生都擋不住的哨兵向導啊?!”
忽然一股精神力鋪天蓋地而來,人群中的七嘴八舌頓時消失不見,居民們重歸井然有序,面前的小男孩頓時身體一歪,秦怿趕忙下蹲,穩穩當當将他攬在懷裡。
肩上突然一沉,偏過頭去,雲野不知何時走到秦怿身邊,“我用精神力屏蔽了他們的思緒。怿,别太自責,火變蝙蝠的速度太快,根本攔不住。”
懷裡的小男孩雖睡着了,眉頭卻緊皺着,怎麼也捋不平。秦怿安撫地輕拍着他的背,重重歎了口氣,“我、我根本沒想到那畜生會複生……”
“我們都想不到,在遇到變種生物體前,其形态就是未知,我們預料不到它的隐藏能力。”
秦怿張了張嘴還想在說什麼時,懷裡的小男孩被雲野伸手接了過去,“怿,你剛剛消耗了太多精神力,去一旁休息下吧,這兒我來就好。”
秦怿擡眼看向前方,消防直升機馬不停蹄地潑出一箱又一箱的水,水霧環繞,火勢漸弱。遍地的火變蝙蝠屍體全然面目全非血肉模糊,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複生。
秦怿深吸了口氣,凝神屏息,手心不斷湧出的精神觸手逐一攀上面前的精神屏障,力量加持,屏障的銀光越發顯眼,固若金湯。
萬無一失,秦怿擡手捏住耳麥,“大家有餘力的,調動所有精神力加固屏障。”
話音剛落,精神屏障的銀光愈發淩厲,即使再有突襲者,一時半刻也難以得逞。秦怿擡手抹去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我沒事,一起去救援吧。”
雲野沒忍住歎了口氣,摟緊了懷裡昏睡的小男孩,亦步亦趨的地跟在秦怿身旁,同他并肩而行。
眼前的危機暫告一段,秦怿這才有餘力調動共鳴追蹤江恒的狀态,精神觸梢剛與江恒的圖景交融,眼前便炸開一串灼目彈道。
麻醉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裡,火變蝙蝠爆發出尖銳的凄厲哀嚎。畸形的翅膀突然僵直,如同被折翼的紙鸢,接二連三砸向焦土。麻醉彈效力發作,火變蝙蝠在地上止不住地抽搐。
“收網!”江恒喝聲未落,四面八方而來的數張電捕網精準落下,穩穩當當将火變蝙蝠籠罩。
江恒剛要走近,腦海裡便傳來一道熟悉而急切的聲音。
【小心!這畜生會複生!】
下一秒,電捕網中的殘軀驟然膨脹成赤紅火球,朝哨兵隊伍呼嘯而來。
那聲令下,江恒早已瞄準火變蝙蝠的頭顱,嗖嗖幾聲,子彈出鞘,火變蝙蝠腦漿迸裂,利爪定格半空,墜地時已如幹屍般再無法動彈。
空氣中的灼熱卻逐漸攀升,火變蝙蝠周身未燼的熊熊烈火竟朝江恒撲來,千鈞一發時,耳畔略過黑豹的震天咆哮,Victor傾身撲向火光。
頓時,一股皮肉燒焦的氣息撲面而來,江恒厲聲喊道,“Victor!”
作用在Victor身上的精神屏障受損,仿佛燒紅的鋼針刺破太陽穴,鑽心剜骨的痛感突突傳來,秦怿沒忍住嘶了一聲。
【快收斂精神力!照顧好自己!】
江恒急促的聲音在腦海響起,最後的畫面停留在江恒啟動隊内語音。
“大家注意安全!火變蝙蝠會複生!”
“這些成年體無法活捉!”
“先搞定大的,再進山洞活捉小的!”
下一秒精神共鳴被迫中斷,秦怿蹙緊眉頭,再無法感知江恒的狀态。
“怿!你怎麼了!看你的表情不太對!”
耳畔響起雲野急促的聲音,秦怿被扯回現實,心有餘悸地做了個深呼吸,才上氣不接下氣地應聲道,“我、我剛剛看到哨兵隊作戰情況……我告訴江恒火變蝙蝠會複生,但Victor還是被火燎了下。”
雲野頓時呼吸一滞,手慌慌張張撫上秦怿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怿,你、你别太擔心,知道那畜生的弱點,交給他們沒事的。”
秦怿嗯了聲,當做是回答。
樓宇間的烈火已被撲滅,燒焦的刺鼻混合着腐爛的潮濕氣味撲面而來,秦怿沒忍住幹咳了聲,随即利落地從腰間卸下爬繩,用力一揮,鐵鈎抓住一處牢固,身體順着牽引,漸漸騰空而上。
雙手不知接過多少居民,男女老少,昏迷的,清醒的。精神力不知潛入多少人的思緒,屏蔽掉剛才觸目驚心一幕。
直到整棟樓再無被困居民,秦怿才脫力地倒靠在一處隐蔽的樓道間。輕薄透氣的作戰服此時布滿汗珠,秦怿擡手把風衣外套脫了下來,抱在懷裡枕着腦袋,真真正正長舒了口氣。
居民樓周遭人聲鼎沸。
委員會志願者的大喇叭聲仍在人群中響徹;臨時搭建的醫療帳篷絡繹不絕,擔架上傷勢大小不一的病患來來往往;消防隊分成好幾個小隊,四處檢查未熄滅的火種;前線記者的新聞報道聲和拍攝無人機發出的嗚嗚聲交響。人們都在各司其職。
“您好,請問是中央塔的向導嗎?”
突然有幾道人影擋在秦怿面前,秦怿擡眼,他們胸牌上赫然寫着新聞社字樣。
秦怿一改那東倒西歪的姿勢,坐正了些許,朝他們點頭問好。
“向導先生您好,我們是新聞社的記者,請問向導先生方便接受我們的采訪嗎?就幾個問題,想了解下此次變種體的戰時情況,看您方便……”
記者話音未落,秦怿便重新翹起二郎腿,一副趕客模樣,“抱歉,我狀态不好,您問問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