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明和紀蓉都是很有分寸的家長,秦怿和江恒的事情沒再飯桌上多問,隻是問了寥寥幾句是什麼時候好的,又千叮萬囑兩人在生活上要長嘴溝通,有問題了别憋在心裡互相難受。
秦怿聽聞,偏過頭去看江恒,對方恰巧也朝他看來,他悄然朝他伸出手,在餐桌底下撓了撓他的手心,江恒攥緊了秦怿胡鬧的指尖。無需再多言,心意早已相通。
火鍋吃得節奏慢,紀蓉不停地在飯桌上活躍氣氛,抛出的話題一個接着一個,讓大家有吃有樂,恰巧聽到紀蓉提到她有位前同事因對組織不滿,在黑市出售未公開的藥劑,最近被逮捕了,審判結果還沒出,但至少是個無期。
紀蓉說得繪聲繪色,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秦怿神色一動,筷子都撂在蘸碟上,抿了口啤酒,便向母親委婉問道藥研室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的項目合作,是周領袖牽頭的。
紀蓉聽得這個名字便警覺起來,慌忙問秦怿周秉正是不是又來為難他了。一時間弄巧成拙,紀蓉沒忍住絮絮叨叨了好一會當年的事,聽得秦怿汗流浃背,趕忙哄完母親又去底下捏江恒的手,對方還未等他的手貼上來,已做好迎接的姿勢,順勢與他十指相扣。
手心貼着手心,嚴絲合縫的,秦怿那口氣才長舒而出,對方順勢用了共鳴,令人心安的聲音在腦海振蕩。
【就像你說的,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秦怿攥緊了他的手。
飽足飯後,紀蓉和秦景明在廚房裡忙乎飯後甜點,三個孩子本想一起去幫忙的,被紀蓉勒令好好在沙發上歇着,天天在各組織的前線忙得晝夜颠倒,好不容易過個點可不許再折騰了!三人隻好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看新年聯歡會。
“诶這個機器人怎麼這麼眼熟?是不是在聖所給你們哨兵當靶子的那玩意?”秦怿用胳膊肘撞了撞江恒的肩,對方順勢擡手往他嘴裡塞了顆剛剝好的葡萄,“是,你看還留下了彈痕。”
“機器人退休了還得再就業去跳扭秧歌啊。”秦怿斜斜地躺靠在沙發上,腦袋若即若離地枕着江恒的大腿,眼睛笑得眯了起來,像隻颀長而慵懶的貓,歲月靜好的。
每切換一個節目,秦怿就會跟秦熙一唱一和點評,偶爾兩人異口同聲爆出金句,秦怿便樂得身子發抖,震得江恒的大腿根發麻。
被擾得心神不甯,江恒就悄然往他嘴裡塞個葡萄,制止住他的動作,但秦怿似乎沒意識到,三下五除二咽下葡萄,嘴便又不停歇,“诶小熙,這不是你最喜歡的歌手Zhou?”
“是啊!他最近可勞模了!節目各種上,還開演唱會呢,前陣子還來我們市又開了場!想想我之前跟媽媽去聽他唱歌,都過去好久了。”
“他這次來你怎麼沒去聽?搶不到票還是太貴?我給你報銷啊。”
“哇謝謝哥!有機會一定找你報銷!唉我倒是想,就是最近局裡太忙了,天天寫稿改稿整理資料,還得帶實習生,我感覺頭發都少幾兩了。你們的季度大會上不是發生了個意外,我天天忙着複查相關資料……”
秦怿一開始神色放松地聽着,隻是把秦熙說的那些當成飯後談資,可一聽得“季度大會”,像觸發了關鍵詞,整個人立即彈坐起身,正襟危坐地追問道,“什麼資料?”
“就科技城打造、生态治理情況,還有……”秦熙本隻想順勢而言,突然意識到秦怿神情嚴肅,即将說出口的話一時卡在喉間。
還有關于中央塔領袖換屆。季度大會後,李秀英對勞拉和那位女記者的說辭很是重視,但畢竟這事牽扯到的利益方太多,不可輕舉妄動。不過既然有輿論的苗頭,便可順勢借這把星火,讓其越燒越旺,直到把遮羞布燒毀,令真相水落石出。
但周秉正這人屬于家裡的敏感話題,僅和秦怿說起倒沒什麼關系,隻是此時江恒也在,畢竟對他倆之間發生的事情還不知情,秦熙不敢冒然提起這人這事,萬一。
這樣想着,秦熙趕忙打了個哈哈,含糊過去,“……沒了,就這些。诶安合山那事後,不是鬧得人心惶惶的嘛,所以李主席就讓我們好好整理下相關資料,其他的我也不是很……”
“小恒——”恰時,紀蓉急促的聲音忽地從廚房的方向傳來,三人一齊扭頭過去,隻見秦景明和紀蓉狼狽不堪,圍裙上沾滿各種稀奇古怪,藍莓果醬,奶油,裝飾餅幹,應有盡有。
“我和景明不知道按錯了什麼程序,智能家居機械狗突然抽風,把本來要放進蛋糕裡的東西,全灑我們身上了!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麼情況!”
“好的,交給我。”江恒趕忙應聲,一個箭步直奔廚房,紀蓉和秦景明不放心,在離廚房最近的一面牆處貓着身子探出頭,随時待命。
廚房一時間發出接二連三的當啷聲響。秦怿這下新年聯歡會也不看了,撐着腦袋觀摩起江恒制服機械狗。
這一幕可比晚會有意思多了。
哨兵的考核訓練項目繁多,其中有項是機械修理,為應對極端情況下的戰機程序出錯等考驗。但此時一雙修軍用戰機的手在跟管家小狗搏鬥,畫面滑稽,秦怿沒忍住啞然失笑。
這一插曲鬧完,江恒又幫着紀蓉和秦景明打理渾身的狼狽,一時被困在廚房沒法脫身。
秦怿笑夠了,見勢,趕忙往秦熙的方向湊近了些許,言簡意赅的,“還有什麼?”
“诶呦哥你吓我一跳!”秦熙作勢撫了撫胸口,瞥了眼廚房那三人,見他們一時無暇顧及其他,便壓低了聲音,“還有關于中央塔領袖換屆。季度大會上,你們勞拉老師還有那個女記者的發言,秀英姐很是重視,她想好好查一查這事。除了科技城還有生态理的問題,秀英姐還發現與之密不可分的中央塔領袖換屆。”
秦怿一時警鈴大作,關于江恒父親的事情,差點就想脫口而出,他想告訴秦熙李主席猜得大概沒錯,但現在貿然開口太過沖動,沒有白紙黑字确鑿的證據,空口說的都可算作造謠,他趕忙平複住心情,隻做個傾聽者,鼓勵秦熙繼續說下去,“那你真是有得忙了,有其他小道消息記得多跟我通通氣。”
“那肯定,連變色龍号的事都給你說了。诶對了哥,最近我還打聽到了個小道消息,就是秀英姐其實是個向導來着,然後你不是總說,那人并不太待見向導,所以,她擺明了會好好查這事的。”
“李主席是向導?!”秦怿驚呼。
按理來說哨兵向導地位平等,但因哨兵數量多于向導,且天生戰力在向導之上,曆屆的中央塔領袖又幾乎都是哨兵。中央塔一直更重視哨兵,其地位和待遇都普遍高于向導,這是多年以來的頑固觀念。周秉正上任後,這一觀念更是愈演愈烈。
李秀英是名女向導,能在這根深蒂固的不良觀念下,穩居聯合政府主席一位,定是能力非凡。
“嗯,我可佩服她了,我感覺秀英姐也看不慣中央塔對向導的輕蔑,所以哥,我覺得你不是孤身一人。”秦熙邊說着,邊拍了拍秦怿的肩,繼而又像想到什麼,補充了聲,“但哥你也知道,拿過去的資料做證明材料的說服力有限,要是能發現現成的把柄,可就事半功倍了。”
秦怿若有所思,文欣交予他勞拉權限卡的時候也強調過這個。
【想要扳倒他,需要更緻命的證據,甚至要抓住機會先發制人找到一招制敵的辦法。】
這樣想着,秦怿恰時擡頭往廚房的方向看去,江恒正巧端了個藍莓慕斯蛋糕走來,看見他便情不自禁咧起嘴角,眼睛亮亮的,像隻活潑的小狗,“新年快樂。”
秦怿做了個深呼吸,心髒一時被填得很滿,未來要面臨的事情可能兇險萬分,但他不是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