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
秦怿從夢魇中驟然驚醒,猛地坐直起身,冷汗如瀑直下。
還未緩過神,就撞進個有力而溫暖的懷抱裡,那人将他摟得很緊,一隻手輕拍着他的背,另一隻手捏着他的後頸,動作像哄孩子般輕柔。
一道熟悉的聲音恰時在耳畔響起,“沒事了沒事了,我在的我在的,抱着我就好……”
秦怿瞪大雙眼反應了許久,熟悉而令人安心的體香在鼻尖萦繞,緊繃的身子終于漸漸放松下來,他後腰一塌,腦袋脫力地靠在江恒的肩頭小喘着氣,心跳如鼓。
【我們……别再見面了吧。】
【你以為裝出這副樣子,就能抹掉你做過的事?】
【你别想抹掉你做過的事。】
許是精神力消耗過度,秦怿在噩夢裡無力抵擋雜念的攻擊,雜念便趁此機會無孔不入他的精神圖景,不斷啃食着他的精神力。
雜念化作張牙舞爪的猙獰黑霧,秦怿深困其中,任他如何掙紮都無法從中脫逃,無措而驚慌的呼喊不斷從他喉間傾瀉,“沒有……不是的……江恒你聽我說……”
【這樣沒有證據的寥寥幾句,你想騙過誰?】
【我怎麼可能會相信你?】
雜念變化成有鼻子有眼的人形,它的面容不斷變化扭曲如同可怖鬼魅,眼裡閃爍着令人戰栗的冷光,裂開的嘴不斷吐出渾濁黑霧,詭異而空靈的反駁話語在秦怿腦海裡反反複複。
盤旋在腦海中三年有餘的噩夢再度重現,明知道是夢魇秦怿卻怎麼也無法醒來,他不斷搖頭否認,拼命想調動精神觸手撕開這團黑霧,卻無論如何都無濟于事。
秦怿隻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嘴裡一遍遍地重複道,“不是的……不是的……江恒……”
眼前的“人”沒有回應他,而是用那輕蔑的、冷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覺得這是多麼可笑的話。
秦怿拼命搖頭,身體漸漸被這些雜念壓垮,愈發使不上力,隻得一遍又一遍地大喊江恒的名字,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江恒!”
“江恒!”
“江恒……”秦怿悶在江恒肩頭,虛虛地念着他的名字。精神力過度消耗,即便注射了兩瓶營養液,秦怿的聲音仍然輕飄飄的。
話音剛落,秦怿便感覺到摟着他的懷抱又用力了些許,倒抽氣的聲音恰時在耳畔響起,江恒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忍着劇痛般有些不穩,不停地在秦怿耳邊重複,“我在的我在的,沒事了沒事了啊……”
江恒有力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傳來,像是一記記定音鼓,秦怿主動擡起雙手環抱着江恒,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秦怿清晰地感覺到江恒松了口氣,手上的力道卻沒放松,似乎是捧着失而複得的珍寶,怎麼也不舍得放手。
秦怿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氣,便用指尖點了兩次他的背,這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兩人約定好的手勢,江恒霎時一激靈,下一秒便心領神會地松開手,秦怿終于順利喘上一口氣。
兩人分開的距離不超過十厘米,江恒便又匆匆捧起秦怿的臉,仔細端詳了半晌,秦怿的臉色一改剛從戰場回來時的慘白,兩頰處終于落得淺淺的粉,卻仍帶着精神力過度消耗後難掩的疲憊,本就瘦削的臉此時更顯凹陷,眉眼都耷拉了下來,嘴唇因長時間沒有進水而有些起皮,連唇紋都變得明顯,可憐兮兮的,越看越令人揪心。
江恒輕輕摩挲着秦怿的臉頰,總覺得他本就清晰的下颌線此時變得硌手,從北疆森林回來不過小半天,秦怿似乎都瘦了幾斤,明明前不久的新年假才好吃好喝養了點肉,經此一遭全變成無用功了。
這樣想着,江恒沒忍住湊近秦怿,細細地吻過他的額頭、眼睛和臉頰,耳鬓厮磨了好一會,又将人牢牢抱在懷裡。
秦怿一時被江恒惹得發笑,又不是什麼生離死别的,搞得這麼惴惴不安,便換上輕松的語氣安慰他道,“好啦,我也沒事的,這比起對付之前那頭巨型章魚,這就跟鬧了場小感冒似的。”
可秦怿的話術似乎适得其反,話音剛落,江恒摟着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勒得秦怿不由得仰起頭,隻得在他後背用指尖敲了兩下,又像安撫大型犬般揉了揉他的後頸,使盡了渾身解數,江恒也不過是放松了對他的擁抱,兩隻交叉在他身後的手卻怎麼也不願意松開,直到秦怿的肚子不可控地咕咕了幾聲,江恒才如夢初醒地放開了他。
“餓了是不是?抱歉我一看見醫院發來你醒了的信息就從老師的辦公室趕來了,都忘了要先去餐廳買點吃的,我馬上去餐廳給你打包點愛吃的,鮮蝦粥和白灼菜心可以嗎?再來杯常溫的橙汁?你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我喊醫生先給你檢查檢查。”
江恒每次面對關于秦怿的事總是緊張得過分,平時不苟言笑的人卻能絮絮叨叨出一堆話。
秦怿瞧得心動,也不出言制止他,直到江恒一股腦全說了,終于停下來換氣時,秦怿一把攬過他的後頸,微微仰起頭貼上他的嘴唇,封住了他還打算喋喋不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