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室裡的水聲不斷。
秦怿果然像溫主任說得那樣,精神力過度虛弱會更需要專屬哨兵的安撫,也更粘人。
江恒好說歹說,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秦怿也不肯從他身上下來,連洗澡也要面對面抱着。江恒動用了畢生的理智抵才擋住秦怿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以一種極其别扭的姿勢仔仔細細地幫他做清理。
哄人的話說了再說,秦怿終于在水溫适宜的花灑下頭一歪,歪歪斜斜地倒靠在江恒懷裡。
江恒霎時呼吸一滞,目光猛地戰栗,貪戀地依次掃過秦怿的後背和後腰上星羅棋布的紅痕,又看向他被熱氣熏得發紅的耳尖,最後定格在他微微顫抖的眼睫上附着着薄如蟬翼水霧。江恒的喉結頓時滾了滾,終于如釋重負地長舒了口氣,他低下頭吻了吻秦怿的發頂,随即将人穩穩當當橫抱在懷,走回病床。
見體征檢測儀上顯示着“正常”字樣,江恒高懸的心終于落下,在給秦怿掖被角的間隙,聽他的呼吸聲漸漸趨于平緩,整個人睡得很香顯得特别乖,和方才那個夾着他的腰怎麼都不肯下來的模樣大相徑庭。
江恒咬了咬後牙槽,俯下身輕咬了口秦怿微微泛紅的臉頰,見他因吃痛蹙了蹙眉,才如夢初醒地抽身開來,又手忙腳亂地用指腹摩挲着他的眉弓,撫平那緊蹙的眉頭,随即啞聲道,“知道你不愛聽,但我還是想好好保護你的。”
“不然寶貝,你這樣實在是太磨人了……”說罷,江恒無奈一笑,順勢在他額頭上落了個吻。他正準備側身下床,去餐廳給這磨人的家夥買點吃的,忽地眼神一瞥,見着床頭櫃上放置的手機,響起接二連三的信息提示振動音。
江恒剛打算伸手去拿,卻忽然意識到這是秦怿的手機,沒經過同意就貿然看他的信息顯得不太禮貌,便沒去理會。
信息的振動聲消停了,可沒多久,對方便直接打來了電話,鈴聲突兀地在靜谧的病房響徹。
被擾清夢,秦怿不爽地哼了幾聲,發梢大幅度地與枕頭摩挲,發出極其不耐煩的聲響。
江恒趕忙按下手機的開關鍵,見電話聲聽了,又去揉了揉秦怿的手心,輕聲哄了幾句,秦怿這才一翻身,将江恒的手心枕在臉側,重新進入夢鄉。
江恒長舒了口氣,在這種特殊時候再把秦怿吵醒不知道又得被他磨多久,真的不能也不敢再經曆一次忍得毛細血管都要爆破的事了。
恰時,手機又突然發出振動,像是發了好多條信息都沒人回應,對方急躁地挂斷電話又重新打來。江恒頓時神色一動,這麼堅持地找秦怿,來電的人怕是真有急事。
他正要把倒扣着的手機翻過來看眼來電信息,就聽見自己擱在距離病床五步桌子上的手機也發出了振動聲,江恒霎時一激靈,趕忙小幅度側過身,在不影響當秦怿枕頭的前提下,伸長手去夠來手機。
手機屏幕不停閃爍,江恒定睛一看,來點顯示上明晃晃的四個字——紀蓉阿姨。
江恒瞥了眼尚在夢鄉的秦怿,他小心翼翼滑動接聽鍵,動作輕得像是怕指腹與液晶屏摩擦的聲響都會吵醒秦怿。
江恒剛壓着聲喊了聲阿姨,對方的聲音便像一陣急吼吼的風,徑直闖了進來,“小恒?诶呦你們終于接電話了!小怿呢?”
“阿姨好,秦怿還睡着。”
“小怿還睡着?!”紀蓉的語調頓時拔高,聽得江恒心弦一顫。
此次巨型變色龍任務沒有中央塔的哨兵向導重傷死亡,屬于是有驚無險。但秦怿和那些一同來戰場支援他們的隊友,按理說是違規出行任務,且他們如何在沒有作戰指揮部授權的情況下,啟動了中央塔的作戰裝備,都有巨大的嫌疑。要是上頭願意細究,罰工資績效都是小事,怎麼說也得走一波審訊拘留觀察的流程。
但自從江恒利落答應周秉正擔任作戰指揮部部長一職,還同意注射結合分離劑,周秉正似乎對這事便不了了之。
秦怿的精神力過度消耗昏迷還被公會下令統一了口徑,說是向導訓練室的設備出現問題,雜念設置的參數值失控,才導緻秦怿的精神力受損。而同行的隊友們也沒被找麻煩,連米亞的那隻钛合金斷臂,中央塔醫院都全部報銷。
所有的風聲都被封鎖得死死的,中央塔上下便也隻把這事當作是訓練的意外,沒有人知道真正發生了什麼,更沒人會去細究。
但總聽秦怿說,紀女士耳聽八方眼觀四方,在中央塔布下的消息網鋪天蓋地無孔不入,這通電話怕是出發廳的某位目擊者助理員,又或是中央塔醫院裡覺得秦怿狀态不對勁的醫生護士走漏了風聲,才讓紀蓉得知秦怿的狀态并不好。
江恒一時警鈴大作,他瞥了眼确實還在熟睡的秦怿,還是老老實實地應聲道,“是的阿姨,秦怿他……還在休息。”
像是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太過着急,電話那頭的人深吸了口氣,換上了更輕松的語氣,“小怿應該一會兒就醒了吧,今晚你們有沒有空回家吃飯?說來自從新年假後,我和景明都沒怎麼見過你們,媽想你們了。”
江恒霎時呼吸一滞,爸媽和家這些詞彙對他來說,聽起來遙不可及卻又本能地想再靠近和追求,半晌,他啞聲應道,“好,他醒後,我跟他一起回家。”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卻沒及時應聲,紀蓉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聲音裡帶着試探,“話說小恒,你其實可以……”
江恒剛說了聲您說什麼,紀蓉便先一步打斷道,“啊沒什麼,慢慢來吧孩子,是我太心急了,晚上一起回家吃飯啊。”
江恒剛應了聲好,紀蓉便率先挂了電話,留有他一人舉着手機,在心裡琢磨着紀蓉那欲言又止的話,半晌,終于生疏卻又努力地反複練習着那聲“媽媽”。
半夢半醒間,秦怿似乎聽見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現在對任何細小的動靜都極為敏感,便奮力翻了個身,想借此表達自己的不爽。
可動作幅度太大,身子猛地傾斜,整個人重心不穩,秦怿險些整個人滾下病床給大理石地闆磕個響頭,千鈞一發時,秦怿被一隻溫熱的大手穩穩當當地托住,他下意識瞪大尚還惺忪的睡眼,剛擡眼,就對上江恒略顯疲憊但溫柔的眼神。
江恒眼裡是嗔怒的自己,看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但在他眼裡卻将這些鋒利的情緒都變得柔和,秦怿聽見他壓着聲音輕聲道,像是怕太大聲會驚擾到才從睡夢中驚醒的自己,“醒了?餓不餓?身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秦怿剛瞥見江恒眼白處幾道明顯的紅血絲,一看便是當時被自己的突然昏迷吓得根本不敢休息更不敢離開半步,隻得安安靜靜守在自己身旁,生怕又會出現什麼意外。
心疼感如漸漸漲潮的湖水,他想要去蹭蹭江恒的手心,可腦袋剛一偏,不知牽扯到了哪根筋哪塊肉,一時整個人像被電擊一般,全身上下又酸又疼,尤其是腰,像被人拿棒槌狂敲了一宿,而屁股,更是有種不可名狀的火辣感。
精神力虛弱會造成身體裡的激素紊亂,此時無論是哨兵還是向導都會極度渴望伴侶的安撫,渴望到出現與正常情況下大相徑庭的反常。
秦怿咬了咬後牙槽,回想起方才自己反常而失态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