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宋硯的手指斷斷續續地敲擊着桌面，打算跟沈黎來個徹底的清算。

“你說給我倒酒是無意的，我相信了。我喝了酒以後，離開包房，你一直跟在我後面。你說是為了要簽名和合影，我也信了。你趁我意識不清醒——”

“别說了！”沈黎打斷了他的話，不想讓他說出讓自己難堪的話來，他反問宋硯，“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那天晚上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那天是在你的家裡，有小朋友在。”宋硯聳聳肩，覺得自己再善良體貼不過了，“我怕發生沖突，把小朋友吓到了。再說我也沒想怎麼樣。你看你之前對我做了那種事情，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一點兒責任也不承擔。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我現在隻想讓你幫我一個小忙而已。”

“如果我不願意呢？”沈黎問他，“你是在威脅我，還是在請求我？”

宋硯笑了笑，眉目燦爛，一如他在鏡頭面前展現出來的那般完美。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用極其無恥的語氣說道，“如果你答應我，我就是在請求你。如果你拒絕，我就是在威脅你。”

沈黎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然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應對宋硯。

“隻是協議男友而已。換言之，你幫我演戲，我付你酬勞。本來你就是演員，隻不過是在生活中多加一場戲。”宋硯對他循循誘之。

可是沈黎不想未來的日子裡整天面對宋硯。面對這個他曾經那麼那麼迷戀過的男人，他甚至偷偷生下了他們兩個的孩子。一旦讓宋硯知道沈惜墨的真實身份，宋硯會怎麼做？這個男人會接受孩子的存在嗎？或者說大家會接受他這個異類的存在嗎？沈黎真的很害怕，從知道自己懷孕開始，他每天都是戰戰兢兢地度過。

宋硯見他還在猶豫，繼續說道，“沈黎，這個交易你不虧。你在娛樂圈呆了一年時間，你應該很清楚資源的價值。而我可以輕松幫你實現。你僅僅隻需要付出一點點的時間就可以。”

“為什麼是我？我相信你可以找到很多自願幫你的人，他們甚至連報酬也不需要。”沈黎看着宋硯的眼睛，“說實話。不要騙我。”

“我怕他們會愛上我，到時候甩不掉，很麻煩的。你就不會這樣，你有把柄在我手上。等合同到期，咱們一拍兩散，何樂而不為呢？”

這個答案倒是在情理之中。沈黎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既有把柄在宋硯的手上，又想得到宋硯手上的資源。

他給出的答複，“你讓我回去考慮考慮。”

宋硯倒也爽快，一路送沈黎來到停車場，在他發車前告訴沈黎，“你隻有今天晚上的考慮時間。明天早上我要去療養院看老爺子，需要你在場。”

沈黎點點頭，發動車子離開。

這天夜裡，沈黎失眠了。他很糾結，他不知道拒絕宋硯會是什麼下場，這個男人會對他做什麼。也許什麼也不會做，兩個人成為陌路人。也許這個男人會在娛樂圈封殺他，讓他再也混不下去。

沈黎在床上翻來覆去，可能吵到了沈惜墨。孩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張開小胳膊抱住他，小肉手在他的背上拍啊拍。

“爸爸是想爺爺奶奶了嗎？墨墨在，墨墨陪着爸爸。爸爸不難過。”

“爸爸沒關系的。”沈黎用額頭頂着兒子的小額頭，心裡裝着滿滿的感動。在父母出事之後，是懷裡這個小家夥陪着他走到了現在。

“爸爸。我睡了。明天還要上學。”

“嗯。”

“爸爸也睡。”

“嗯。”

沈黎在淩晨三點多給宋硯發了消息，“我同意。但是我也有我的要求，等我們見面了詳談。”

兩分鐘後，宋硯發了個“OK”的手勢。

沈黎已經準備睡了，看到他的回複有些意外。難道他一直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嗎？沒有在這個事情上深究，沈黎抓緊時間補覺。

第二天早上，張阿姨送沈惜墨去了幼兒園。沈黎出門前接到宋硯的電話，宋硯已經來到了他們家樓下。

因為要去見宋硯的爺爺，沈黎特意選了一套深藍色西裝，認真地打了領帶，手腕上配了一塊手表。

當他這身打扮出現在宋硯面前，宋硯有眼前一亮的感覺，調侃道，“再給你配一副眼鏡，妥妥的精英人設。”

沈黎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做戲要做全套。你放心，我答應跟你合作。接下來一定會全力配合你的演出。”

“又多了一個敬業人設。”宋硯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歪了下頭，示意他上車。

沈黎坐在副駕駛，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宋硯開着車，導航了療養院的位置。導航顯示療養院在郊外，預估駕車需要一小時二十分鐘。接下來，兩個人有足夠的時間在車上談合作的細節。

上車後，宋硯給了沈黎一份拟好的合同。沈黎看得很認真，每一條每一個字都仔細咀嚼其用意和後果。不過這是宋硯拟的合同，大部分都是從他角度提出來的。後面留了幾張空白紙頁，宋硯讓沈黎把自己的要求寫在上面，到時他會讓律師重新按照沈黎的要求拟好新合同。

沈黎把合同墊在膝蓋上，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條例。

不經乙方許可，甲方不得與乙方發生任何身體上的接觸。

乙方有選擇優先工作的權利。甲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影響乙方的工作。工作之餘，乙方會全力配合甲方演戲。

甲方需在合約期内向乙方介紹優質的影視資源，商業資源，并且不能以此要挾乙方做任何事情。

甲方承諾四年前與乙方發生的誤會一筆勾銷，不再追究。

乙方要求在合約期結束後，甲方不得以任何理由糾纏乙方。

……

沈黎把他所能想到的點全部寫了上去，并且拍了照片。

“我寫完了。”他告訴宋硯，“我一共寫了十三條。”

宋硯正在開車，說道，“你念給我聽聽。”

沈黎就一條一條地念給他聽。直到他念完所有的條例，宋硯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兩個人就這樣敲定了合同細節。

宋硯做事很速度，當即拍了照片發給自己的助理，讓他盡快拟出新合同，他看完老爺子回去就要簽合同。

位于郊區的療養院，山清水秀，空氣清新。沈黎打開了副駕駛的車窗，有新鮮的空氣吹了進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宋硯笑了笑，以為沈黎是太過緊張，對他說道，“馬上就到了。等會兒見了老爺子，你不用怕。跟昨天晚上一樣，少說話，多微笑就夠了。我們家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嚴于律已，寬以待人。老爺子不會為難你一個外人的。”

沈黎被猜透了心思，不自然地撓了撓頭發。他解釋道，“我也不全是緊張。我主要是沒怎麼騙過人。尤其是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