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标本連環殺人的第一案中,女孩的屍體是在翠怡森林公園的小山坡上被發現的。
一月初,霄洲市瀝瀝拉拉下過幾天不大不小的雨夾雪。翠怡山海拔較高,地處郊區,因為下雪路滑的緣故,遊人上來得也少。山上的雪水化得比市區慢,眼下,雪水才剛剛化透,整個小樹林到處都在濕哒哒地滴着水。
山腳下,一小簇看熱鬧的群衆還未散去,沖山坡上指指點點,正熱火朝天地議論着,身後,傳來一陣聽起來就很貴的發動機轟鳴聲和一連串刺耳的喇叭聲,大家接連翻着白眼,罵罵咧咧給讓開了一條小路。
仿佛是為了驗證這輛價格不菲的SUV抓地性能足夠強大,路晨曦一路歪歪扭扭硬是把車吭哧到翠怡山山坡上,直到遠遠望到拉好的警戒帶和守在警戒帶附近的警務人員,才一腳刹車,将車停在了半山腰。
“我聽莫蘭說,你對犯罪心理和屍檢方面,研究得挺深?”
沈翳淡淡擡眼。
“來吧,小家夥!給你次大顯身手的機會!要真能幫我們找着有價值的線索,局裡可是有重金嘉獎的哦!”
路晨曦沖沈翳抛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摔上車門,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案發中心地走。
沈翳鼻腔裡冷哼了一聲,下車,跟上路晨曦。
警戒帶所包圍的濕地上,零星散落着幾個證物号碼牌,标示出了可能作為線索的證物痕迹。
不遠處,技偵隊和外勤組搜查人員正拿着金屬探測儀、足迹勘查燈等設備在外圍的草叢搜索。
路晨曦穿戴好鞋套、手套,小心地繞着警戒帶外圍轉了一大圈,愣是沒找着屍體在哪,不免有點煩躁,正沖着在現場忙活的二隊警員呵斥:“不都說了!我到之前,不準動屍體!……”
身後,沈翳面無表情地戳了戳路晨曦的胳膊。
路晨曦:“幹什麼?”
沈翳仰起頭,望向半空。
路晨曦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逆着陽光的方向,路晨曦赫然看到,在樹林正中央的天空中飄蕩着一個如飛天舞女般的女屍。
女屍渾身赤裸,身上隻纏繞了絲絲縷縷彩色的綢緞絲帶。她被諸多細小的尼龍絲線束縛着,牢牢被固定在了高聳入雲的叢林間。她身姿婀娜,姿态輕盈,雖雙目緊閉,唇角卻仿若帶了抹若有似無的笑。她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舞者,一隻随風在林間翩翩起舞的精靈。若非屍體已隐隐散發出惡臭,隻遠遠這樣望一眼,路晨曦甚至都難以判斷,這個少女是否真的已經遇害。
路晨曦盯着這幅詭異的場景,瞳孔猛得一震,一時駭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前世曾看過這具屍體的現場照片,但大多都是屍體的近景、細節。路晨曦沒想到,在最初,這具屍體竟然是被懸置在這麼高的位置。這畫面,詭異程度,視覺沖擊力要比在照片上強烈一百倍不止!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沒動,沒動!”
莫蘭聽到路晨曦的呼喊,叼着一根棒棒糖,悠悠達達轉了過來,整個人閑閑的,又眯眼往半空中一瞧,道:“不是我說,就這位置,吊車不到,我也動不了哇!根本就夠不着!”
莫蘭癟癟嘴,無奈。又看到沈翳,驚喜:“呦!小帥哥也來了!改主意,想到姐姐這兒來實習了?”
沈翳溫柔地笑笑,解釋道:“路警官帶我來見世面,找素材。”
莫蘭朝路晨曦飄過去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笑道:“呵!難得見路隊有這麼熱心腸的時候!這就對了嘛!今兒早上在警局,那就是一場純純的誤會!你倆都是人間大聰明!我一眼就知道,你倆得合拍!”
沈翳陪着笑,腼腼腆腆,整個人顯得很乖巧,默默往現場外圍退了退。
路晨曦在一邊兒瞧着沈翳這人前人後,對他人和對自己的兩幅面孔,就跟看見了外星人似地稀奇,冷哼了一聲,表情像是有些嫌惡的樣子。
路晨曦帶着沈翳往案發現場的更深處走,沈翳在即将走到屍體下方的邊緣時,又往後躲。
路晨曦有點不耐煩了:“不是,你總躲什麼呀?學醫的難道還能怕屍體嗎?”
裝乖也裝得太過頭了吧?!
“怕。”沈翳皮笑肉不笑地道,“也說不好屍體現在是什麼腐敗程度。我怕它突然碎了,被屍塊、屍液淋一臉……”
聽了這話,路晨曦和莫蘭臉色一青,登時大踏步地同步跟着沈翳向後撤出去了兩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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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車上山不容易,一時半刻也沒法兒把屍體妥帖地給弄下來。
周墨帶着二隊警員和外勤組、技偵組的刑警先把周圍都地毯式搜查了一遍。血迹、腳印、指紋、DNA……連根兒特别點兒的毛都沒發現。
“昨天、前天都是雨夾雪,今天雪水又都化了,估計,就算有點什麼,也早都被沖洗幹淨了。”周墨到路晨曦的身側,這樣彙報說。
不遠的旁邊,路晨曦注意到,沈翳正擡頭認真觀賞山間的風景。
實話講,路晨曦有些洩氣。
本以為到了現場,至少能讓沈翳露出點馬腳。沒想到,案件毫無線索,沈翳也沒見着有什麼特别的反應——既不興奮,也不慌亂。他自始至終仿若置身事外,就跟不谙世事的大學生,突然來了興緻,跑到山裡來采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