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與沈翳在現場所拍攝的抖動照片相差無幾的畫面,隻能說明——王偉也曾登上過那座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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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穿連帽衛衣,身材瘦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的男生坐在審訊室裡,顯得有些茫然。
在注意到王偉的畫作有問題之後,路晨曦帶着周墨,直接将王偉帶到了審訊室中。
路晨曦坐在審訊桌前,觀察着王偉的表情,直截了當地問:“你是‘P’嗎?”
旁邊正在做筆錄的周墨一驚,擡起頭瞥了路晨曦一眼——饒是兇犯再殘忍,再可惡,這樣直接帶髒字的羞辱,未免也太赤裸裸了些。
周墨咳嗽了一陣,算是對路晨曦的提醒——審訊室可是有錄像的。
王偉卻顯得異常冷靜,淡淡回答道:“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路晨曦從手機裡翻出那張拍攝的《破繭》落款卡片的照片,冷冷審視着王偉:“别裝了,你就是‘P’吧,留下這張卡片的人。”
王偉看了那張卡片上的内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一陣感慨:“原來它叫《破繭》,的确是個形象的好名字……但很遺憾,路警官,我不是你們要找的兇手。我隻是一時被現場的絕美景色所震撼,所以才找了個合适的位置,選擇将這幅場景給描繪了下來。”
周墨坐不住了,敲着桌子訓斥:“那是一具屍體!你有尊重過死者嗎?正常人誰會認為那幅場景‘絕美、震撼’!?”
王偉聽到這兒,眼角一抽搐,臉上閃過一瞬慌亂的表情,被路晨曦及時捕捉到。
“啊……原來是這樣。所以,這是不符合普通人情感邏輯的行為嗎……”王偉的話中帶着明顯的失落。
周墨:“你說呢?”
王偉:“對不起警官。我天生情感淡漠,不太懂得普通人的情感邏輯,如果這件事做錯了,我願意道歉,改正。”
周墨滿頭問号:“什麼?”
路晨曦突然有了興趣:“情感淡漠?”
王偉顯得有些局促,緩緩道:“你們是警察,應該聽說過這種心理疾病吧。實話講,從我的角度來說,我不太懂為什麼畫下這具屍體,就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時間會流逝,生命會消亡,但作品卻可以流芳百世,永世長存。我将她最美麗的那一刻畫面定格下來,難道,不應該是對她生命的最大欣賞與尊重麼?……實話講,我覺得我自己沒有錯。”
周墨一時啞口無言:“你……”
王偉又扶了扶眼鏡,仿佛微微帶了些許歉意:“不過,若現代社會規則下不允許我這樣做,我不去做就是了。”
周墨完全被王偉獨樹一幟的語言邏輯驚訝到了。
路晨曦:“所以,你是‘反社會人格’?”
王偉面上閃過一絲不快,“這是你們大多數人對我們這個群體的定義。我不太想用這種帶有蔑視性的詞語來稱呼自己。這世上的很多名詞、事物,正反、好壞,都是你們大多數人所評價、定義的。但放在更高的維度,更廣義地去看待他們,事實真如你們所定義的那樣嗎?存在即是合理。存在,就必然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這個社會的大多數人,以自身利益的角度出發,審判世間萬事萬物,為其定義好壞,這是否也是一種傲慢呢?”
王偉沖路晨曦露出了一個微笑:“……至少,據我了解,許多情感淡漠者相比你們普通人,都要聰明許多。可能是因為當情感淡漠時,就會擁有絕對的理智吧。這世上其實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隻不過,他們為了更好地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不得不對自己進行了完美的僞裝——就像我一樣,我是我家鄉村子的驕傲,所有村民都很喜歡我;我還是我們學院人緣最好的人,但其實,我并不真正清楚情感到底是什麼。所以,您瞧,其實普通人所謂的情感邏輯、情感關系非常簡單,隻要我們想,我們可以随時建立并加以利用。我們,相較普通人,才是那批更優秀者。”
周墨還想訓斥王偉,被路晨曦一揮手制止,他突然對王偉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路晨曦:“你對你自己和你們這個‘團體’的認識倒是挺深刻。你是如何發現,自己情感淡漠,與旁人不同的呢?”
王偉:“從小就知道。不過,十歲那年才算是徹底明白了。”
路晨曦:“十歲?”
“嗯,那一年,我母親自殺過世,謝天謝地,我為此松了一口氣。”